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紅樓夢》裡,寶玉是個不愛讀書的少爺,雖然不愛讀書,書童可是有好幾個:焙茗、鋤藥、掃紅(又名掃花)、墨雨、引泉、挑雲、伴鶴。

這些小廝,都是隻能在外書房伺候的,由於寶玉成天在女孩群裡混,主要呆在內宅,所以這些小廝們的出場機會也不多。

其中,焙茗,又叫茗煙,是戲份最多的一個。賈芸來書房訪寶玉,主人不在,書童們各自玩耍,其中茗煙和鋤藥在下象棋,其餘幾個在掏鳥窩。從遊戲內容來看,茗煙是幾個小廝之中比較成熟的一個,後來招待應酬賈芸也主要靠他,別的書童都跑開了。

八七版電視劇裡的茗煙清秀可愛,給人一種鄰家弟弟的印象。其實原著裡的茗煙可算是個兇惡的小流氓。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87版茗煙,清秀機靈


鬧學堂的時候,茗煙聽了賈薔的挑唆,聽賈薔說金榮如此欺負秦鍾,連他的爺寶玉都干連在內,就覺得“不給他個利害,下次越發狂縱難制了”。

茗煙不過是因為寶玉跟秦鐘好,就把秦鍾也視為自己半個主子,金榮是窮人家子弟,茗煙自覺比金榮高貴,所以不能容忍金榮的“狂縱”。

便一頭進來找金榮,也不叫金相公了,只說:“姓金的,你是什麼東西!”……
這裡茗煙先一把揪住金榮問道:“我們CPG不CPG,管你什麼相干。橫豎沒C你爹去罷了。你是好小子,出來動一動你茗大爺。”嚇的滿屋中子弟都怔怔的痴望。

金榮是寶玉的同學,同窗不論貧富貴賤,都算地位相當。茗煙只是寶玉的書童,卻完全沒把金榮放在眼裡,直接揪住爆粗口。

金榮氣黃了臉,說:“反了,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撒野!我只和你主子說。”便奪手要去抓打寶玉秦鍾。

金榮雖是鬧學堂的挑起者,卻好歹比茗煙多讀了兩年書,知道“一打三分低”的道理,跟奴才動手,有失身份,所以只是動口,先動手的是茗煙。

從根本上,寶玉一方就輸了理。也是因為有茗煙動手,金榮才想去抓打寶玉秦鍾,也才有後來金榮好友飛硯相助、波及更多人。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電視劇裡的金榮太醜,不明白薛蟠怎麼會看上他


因為茗煙動手,金榮開演全武行,揮舞毛竹大板,打到了茗煙和秦鍾,茗煙立刻把另外三個書童,鋤藥、掃紅、墨雨一起叫來帶了門閂和馬鞭等兵器助陣。如果不是有李貴等大僕人進來喝止,事情會鬧得更不可收拾。

寶玉是個沒血性的,人家打鬧時他躲著不吭聲,等恢復了秩序就耍起威風來了

見喝住了眾人,便命李貴:“收書,拉馬來,我去回太爺去!我們被人欺負了,不敢說別的,守禮來告訴瑞大爺,大爺反倒派我們的不是,聽著人家罵我們,還調唆他們打我們茗煙。連秦鐘的頭也打破了,還在這裡念什麼書!茗煙他也是為有人欺負我的。不如散了罷!”


明明是茗煙先動手,到了寶玉嘴裡就成了“調唆他們打我們茗煙”,在顛倒是非上,寶玉也是無師自通。

好在李貴懂事,勸息了寶玉,寶玉又為了秦鍾,不依不饒,非要攆走金榮,大有仗勢欺人的打算。又問李貴,金榮是那一房的親戚。——寶玉為何要問呢?因為他心裡沒底,萬一金榮的後臺也很硬,那寶玉自己也要掂量一下,所以先問清了再說下一步。


李貴想一想道:“也不用問了。若說起那一房的親戚,更傷了兄弟們的和氣。”

這時候茗煙偏要出頭賣好。


茗煙在窗外道:“他是東胡同子裡璜大奶奶的侄兒,那是什麼硬正仗腰子的,也唬我們來了。璜大奶奶是他姑娘。——你那姑媽只會打旋磨兒,給我們璉二奶奶跪著借當頭,我看不起他那樣的主子奶奶。”
李貴忙斷喝不止,說:“偏你這小肏的知道,有這些蛆嚼。”
寶玉冷笑道:“我只當是誰的親戚,原來是璜嫂子的侄兒。我就去問問他來。”說著,便要走,叫茗煙進來包書。
茗煙包著書,又得意道:“爺也不用自去,等我去他家,就說老太太有話問他呢,僱上一輛車,拉進去,當著老太太問他,豈不省事。”


李貴忙喝道:“你要死!仔細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然後再回老爺太太,就說寶玉全是你調唆的。我這裡好容易勸哄的好了一半,你又來生個新法子。你鬧了學堂,不說變法兒壓息了才是,倒要往大里鬧。”
茗煙方不敢作聲兒。


寶玉聽說金榮是貧困低微的賈璜的內侄,就“冷笑”,說“只當是誰的親戚,原來是……” 言辭之間充滿了對窮人的鄙夷,意思是:就你金榮這點兒背景,也敢來跟我鬥?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打了我的奴才,就是得罪了我,決不能饒你。

茗煙在此處,那種狗仗人勢的小人嘴臉特別鮮明。在賈府這樣上下都是一顆富貴心,兩隻體面眼的豪門,作為家生子長大的茗煙,自然從小受到的就是趨炎附勢的教育。雖說他是奴才,但是有主子可以依附,溫飽不愁,倒是比那些窮困的自由人,日子過得舒服。

經濟基礎決定社會地位,貧困的主子比不過溫飽的奴才

。茗煙坦白地看不起窮人子弟金榮,也看不起向鳳姐借當頭的金榮姑姑,因為他是鳳姐家的奴才,所以他自覺比鳳姐的債務人更有體面。被金榮打了,是茗煙的奇恥大辱,他非要把事情鬧大,讓金榮孤兒寡母一起沒臉,他才稱心。


這件事, 固然是金榮 不爭氣在先 ,可是作為鐘鼎大族的少爺,寶玉也表現得極沒有風度 ,而甘當馬前卒的茗煙,更是 醜態百出 。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年紀雖小,心地一點不善


賈府勢力大,顯赫多年,榮寧街上很多依附賈家的窮親戚,他們在元宵家宴上並不全來,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因為“妒富愧貧”。

通常,妒嫉只在水平接近的人之間才能產生,像榮寧二府這樣遠超一般的顯赫富貴,有何可妒呢?至於貧窮,也並沒什麼可愧的,多半還是因為這些窮親戚,日常受到過榮寧府裡親戚、甚至下人們的欺侮羞辱,所以才有了“妒富愧貧”的念頭。


賈家敗落,除了子弟不成才,與族人不團結,缺乏凝聚力也有莫大的干係。這其中,如茗煙這樣的小人奴才也是功不可沒,一有機會就挑動主子欺負窮親戚窮同學,是他們最大樂趣。日後賈府敗落,寶玉若是要飯要到這些窮親戚門上,又能得到什麼待遇呢?

茗煙這樣做,是因為他特別忠於寶玉嗎?


當然不是!原著說得明白:這茗煙無故就要欺壓人的。仗勢欺人是茗煙的愛好,藉著忠於主子的名義,發洩自己的惡,讓他產生了自己也高高在上的錯覺。


做慣了奴才的人,需要時常有別人可供他踩在腳下,才能平衡自己變態的心理。這樣的人,能把小惡造成大孽。薛蟠當日打死馮淵,本意也不是要殺人,他只想奪走英蓮,但是手下奴才喜歡仗勢欺人,反正打死人也是主人負責——這樣的草根刁奴是最可惡的。茗煙這樣的,日後長大了,也是個好狗腿子 !

茗煙不但喜歡狗仗人勢,而且信息靈通,愛搬弄是非。


寶玉捱打,襲人找他問緣由,他就把自己道聽途說和個人推測的緣由告訴襲人,說是薛蟠和賈環鬧的。襲人是為了寶玉,能不顧別人死活的人,情火攻心之下,居然也就真去跟寶釵抱怨,所幸寶釵當即否認了,否則,為了寶玉捱打,不知要殃及多少人。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茗煙造了不少 口孽


茗煙能挑撥離間,也是因為他信息靈通,愛打聽事,同時又喜歡傳閒話。這是源自家傳。

茗煙本姓葉,他的母親就在怡紅院當差。母子倆都伺候寶玉。

大觀園的婆子們最喜歡聚眾交流,扯老婆舌。茗煙媽也不例外,她似乎沒有茗煙那麼奸滑愛挑事,但是傳閒話是一樣的來勁。

茗煙媽跟鶯兒媽是好友,還認了鶯兒當幹閨女,怡紅院的大小事情全都說給她們母女聽,所以即便是小紅這樣連寶玉都不知名的怡紅院三等丫鬟,寶釵卻能單聽聲音就辨認出來,並且知道她“眼空心大,頭等刁鑽古怪”。

如此看來,茗煙媽不但愛傳話,在看人方面也是跟茗煙一樣精細周到,而且傳遞信息時也是客觀精準,難怪寶釵評價說,是個“誠實老人家”!

葉媽因為結交了鶯兒娘這個香料老能手,又攀附上了寶釵,就此走了財運,得到了承包怡紅院花草的任務。這母子倆都是趨利鑽營的高手。不過茗煙大有青出於藍之勢。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茗煙還是 鶯兒的乾哥哥呢,母子倆給寶釵也傳遞了不少信息


除了愛欺負人,愛挑撥離間,茗煙的私德也很差

寶玉在賈珍家過年聽戲,中場休息。

寶玉見一個人沒有,因想“這裡素日有個小書房內曾掛著一幅美人,極畫的得神。今日這般熱鬧,想那裡那美人自然是寂寞的,須得我去望慰他一回。”想著,便往書房裡來。
剛到窗前聞得房內有呻吟之韻。寶玉倒嚇了一跳:敢是美人活了不成!乃乍著膽子,舚破窗紙,向內一看。那軸美人卻不曾活,卻是茗煙按著一個女孩子也幹那警幻所訓之事。
寶玉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腳踹進門去,將那兩個嚇開了,抖衣而顫。
茗煙見是寶玉,忙跪求不迭。
寶玉道:“青天白日,這是怎麼說!珍大爺知道,你是死是活!”

一面看那丫頭,雖不標緻,倒還白淨,些微亦有動人處,羞的臉紅耳赤,低首無言。


寶玉跺腳道:“還不快跑!”
一語提醒了那丫頭,飛也似去了。
寶玉又趕出去叫道:“你別怕,我是不告訴人的。”
急的茗煙在後叫“祖宗”,“這是分明告訴人了!”
寶玉因問:“那丫頭十幾歲了?”
茗煙道:“大不過十六七歲了。”
寶玉道:“連他的歲數也不問問,別的自然越發不知了。可見他白認得你了。可憐,可憐!”
又問:“名字叫什麼?”
茗煙笑道:“若說出名字來,話長,真真新鮮奇文,竟寫不出來的。據他說,他母親養他的時節做了個夢,夢見得了一匹錦,上面是五色富貴不斷頭字的花樣,所以他的名字叫作萬兒。”
寶玉聽了,笑道:“真也新奇。想必他將來有些造化。”說著,沉思一會。

茗煙此時年紀與寶玉相仿,不過十三四歲,來東府,跟一個年紀較大、並不熟悉的丫鬟偷情,這個不負責任的程度比潘又安對司棋更甚,這個女孩子,日後必然是被他辜負了,否則也不會應吉祥夢而生。真要是嫁了茗煙,才真是她的晦氣,斷不會有似錦前程了

茗煙這樣糟糕的人品,卻“乃是寶玉第一個得用的”,他是寶玉的心腹,陪伴寶玉的機會也最多。
寶玉過年,在東府玩膩了,茗煙就主動提議出去玩兒,寶玉就帶他去探望了襲人——凡是這種需要避人耳目的活動,他都只帶茗煙。後來寶玉在鳳姐生日那天出城祭祀金釧,也是隻帶了茗煙。

此外,拿了大觀園新結的蓮蓬去秦鍾墳上供,又帶錢去尋找修復劉姥姥瞎編的茗玉小姐廟,這些跑腿又不足為外人道的任務,寶玉都是交給茗煙去辦。

寶玉為什麼覺得茗煙最得用呢?因為茗煙機靈,善於投其所好。

園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兒,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爛熳之時,坐臥不避,嬉笑無心,那裡知寶玉此時的心事。那寶玉心內不自在,便懶在園內,只在外頭鬼混,卻又痴痴的。
茗煙見他這樣,因想與他開心。左思右想,皆是寶玉頑煩了的,不能開心,惟有這件,寶玉不曾看見過。想畢,便走去到書坊內,把那古今小說並那飛燕、合德、武則天、楊貴妃的外傳與那傳奇腳本買了許多來,引寶玉看。


寶玉何曾見過這些書,一看見了,便如得了珍寶。
茗煙又囑咐他:“不可拿進園去。若叫人知道了,我就吃不了兜著走呢。”
寶玉那裡舍的不拿進園,躊躕再三,單把那文理細密的揀了幾套進去,放在床頂上,無人時自己密看。那粗俗過露的都藏在外面書房裡。

茗煙因為做書童,也學會了認字,寶釵說的“男人們讀書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讀書的好,……讀了書,倒更壞了。這是書誤了他,可惜他也把書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種買賣,倒沒有什麼大害處。”茗煙雖然只是一個小書童,卻也是因為識字而學得更壞。可見為善也好,作惡也罷,與年紀和地位都沒有必然關係。

茗煙識字以後,不愛讀正經書,只愛看色情文學,還弄來給寶玉看。每個上過中學的人都曾經結交過這種一起看毛片的青春期損友吧?如果賈政知道寶玉有這樣的書童,八成要把他打死的。而寶玉就喜歡這樣知心解意的書童,應該說,最瞭解寶玉的僕人,女中襲人,男中茗煙,只是襲人苦勸寶玉歸正,茗煙則帶著寶玉頑劣。寶玉看重襲人勝過茗煙,只是因為她是女子而已。如果茗煙竟是個漂亮丫鬟,那必定是寶玉心中第一人了。

茗煙帶給寶玉的言情小說,寶玉很快與黛玉同看,並且當作戀愛調情的模版,招引黛玉,挑逗紫鵑,一部《西廂記》包打天下。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西廂記也是茗煙推薦給寶玉的 ,殃及黛玉


黛玉“病由此萌”,一度移了性情,固然是因為前世冤孽和寶玉勾引,但是茗煙在其中也功不可沒。《西廂記》只是茗煙給寶玉看的最乾淨的書,那些真正下流的小說,更不知把寶玉帶入了怎樣的境界。寶玉後來調情金釧、試水碧痕等事,多半也是由茗煙帶來的好書給啟的蒙。

茗煙自己頑劣下流,卻很會迎合主子心意。

寶玉在水仙庵私祭金釧。

命茗煙捧著爐,出至後院中,揀一塊乾淨地方兒,竟揀不出來。
茗煙道:“那井臺兒上如何?”
寶玉點頭。一齊來至井臺上,將爐放下,茗煙站過一邊。
寶玉掏出香來焚上,含淚施了半禮,回身命收了去。
茗煙答應著,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幾個頭,口內祝道:“我茗煙跟二爺這幾年,二爺的心事我沒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兒這一祭祀,沒有告訴我,我也不敢問。只是這受祭的陰魂,雖不知名姓,想來自然是那人間有一,天上無雙,極聰明極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爺的心事,不能出口,讓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雖然陰陽間隔,既是知己之間,時常來望候二爺,未嘗不可。你在陰間,保佑二爺來生也變個女孩兒,和你們一處相伴,再不可又託生這鬚眉濁物了。”說畢,又磕幾個頭,才爬起來。
寶玉聽他沒說完,便掌不住笑了,因踢他道:“休胡說,看人聽見笑話。”

這一段,寶玉始終沒說要祭誰,茗煙卻猜到了是金釧,他知道金釧的死因,主動提出去井臺祭奠。等到寶玉祭完,他也跟著祝告幾句,這詞兒雖是現編的,卻還算文雅,並且非常迎合寶玉的價值觀。這樣伶俐的一個小廝,寶玉怎會不喜歡呢?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善體上意的茗煙,善於跑腿的茗煙


茗煙其實不算是與寶玉極為契合的主僕,比起鳳姐平兒,黛玉紫鵑,茗煙對寶玉的忠誠也就限於僕人的範圍,沒到手足知己的份兒上,不過是因利而來。茗煙自己是喜歡玩弄女性的,對於寶玉那一套憐香惜玉的理論,也未必真的信服。

但是

小人與君子最大區別是,小人可以拋開自己的信仰和原則,去迎合能給自己帶來實際好處的人

茗煙勢利眼、喜歡造謠生事、仗勢欺人,還喜歡玩弄女性,具備了小人的一切特徵。寶玉是個極聰明的人,茗煙的毛病,他都心知肚明,然而他依然最喜歡茗煙。

因為茗煙那些毛病,在寶玉看來,都不是原則性問題。要得到寶玉歡心,只要能哄他開心就行了,在這一點上,寶玉跟歷史上那些昏君沒有本質分別。他自己是塊頑石,對於寶釵和襲人的規勸是聽不進去的,認為自己身邊的人,只該幫著自己享樂才對。

寶玉自己曾經有一段評價諫君的話:

那些個鬚眉濁物,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節。竟何如不死的好。
必定有昏君,他方諫;他只顧邀名,猛拼一死,將來棄君於何地!
必定有刀兵,他方戰;猛拼一死,他只顧圖汗馬之名,將來棄國於何地!
所以這皆非正死。……


那武將不過仗血氣之勇,疏謀少略,他自己無能,送了性命,這難道也是不得已!
那文官更不比武官了,他念兩句書窩在心裡,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談亂勸,只顧他邀忠烈之名,濁氣一湧,即時拼死,這難道也是不得已!
還要知道那朝廷是受命於天,他不聖不仁,那天地斷不把這萬幾重任與他了。

寶玉這話的本意就是,君主若是好,自然言行恰當,不用人勸諫;若是言行不當,便是昏君,勸了也沒用,反而讓進諫的人白丟性命。

比如寶玉自己這樣,託生在富貴人家、錦衣玉食、眾星捧月,那是天意,如果他真不夠賢明,老天爺也不會讓他享這個福。——這話說得很對,寶玉就是隻知享樂,不聽任何人的規勸,最終家敗人亡,老天爺收回了原本賜予他的福分。

寶玉自己就像個昏君一樣,昏君未必是暴君,主要問題是糊塗。

諸葛亮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寶玉疏遠襲人寶釵這樣賢良的女子,不肯聽她們勸他讀書取仕、承擔責任,即便是寶釵的美貌和襲人的溫存也無法讓他聽從。

他寧可寵信茗煙這樣的佞臣,讓自己在貪歡縱樂的路途上一去不復返。

茗煙是個壞種,他沒有傷天害理,是因為年紀尚小,權力也不夠。日後賈府若是不倒,以寶玉的寵愛,八成也能升他做個大管家之類的,那時他再作威作福、欺男霸女,造孽也會更多。

寶玉覺得茗煙“得用”,說明他自己本身就很有問題。什麼樣的奴才跟什麼樣的主子。寶玉評價別人,只看是否年輕貌美,看僕人,只看是否聽話能幹,若是顏值高,即便是不夠聽話能幹也無妨——而品德,從來不在寶玉的評價體系當中。即便是夏金桂這樣的,因為外具花柳之姿,也不會引起寶玉的反感。

寶玉的縱容,鼓勵了茗煙的小人之惡。而茗煙也不負其望地帶著寶玉逐漸墮落下去。有人說,賈府的主子都是被壞奴才帶壞了。其實這是王夫人的想法:自家孩子總是好的,若不好,也是有人教壞的。

其實好與壞都是相對的,每個君主身邊都有賢臣和小人,寶玉也不例外,只是

主人自身的價值取向和喜好決定了他能吸引來什麼樣的人。


“你若芬芳,蝴蝶自來”,你自己若是逐臭之徒,即便身邊有蝴蝶也會離你而去,或者那些蝴蝶自己也會主動變成蒼蠅。


茗煙如此討嫌,為何寶玉贊他最得用?

這一對主僕也是氣味相投


與其說是茗煙帶壞了寶玉,不如說,寶玉鼓勵著茗煙,變成為一個佞臣。

好的領導能激發你的優質潛能,壞的領導只會鼓勵你越變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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