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底，又到春運時，又是一箇中華大地大團圓。看著新聞裡那一張張關於春運的圖片，總能讓我感動和心酸。為了回家過年，有多少故事在上演，車來車往，有多少個家在期盼。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我已回到了故鄉，再也沒有去南方打工了，而且現在的春運也不像當年那樣的激烈悲壯，不像以前那樣擠車搶票來回奔波。但是提起春運，想起那種場面，那些有關春運過往的畫面，還是讓我熱淚盈眶，感慨萬千。
十多年前，我還在東莞打工。過了元旦，就開始盤算請春節長假，能不能請到，請多久，便是每天老鄉們的話題，等假有了眉目，便是最關鍵，也是最緊張的時候，就是訂票，一票在手，過年不愁。當時真羨慕路近的同事，江西湖南廣西，長途汽車都很多，至少還有位子，甚至我都恨自己生錯了地方。
最奇怪的是，每次到春運，東莞各個鎮上的火車票售票代理中心統一關門，就別指望那裡可以定票了。黃牛有票，兩百多的票可以買到四百甚至五百，還的拖熟人，要不廣州火車站售票廳怎麼會人山人海，外面的廣場白天黑夜都人滿為患。有一個同事下午五點下班，急急忙忙坐車到火車站售票廳排隊，一直排到第二天早上七點，終於到了售票窗口。結果售票員頭都沒抬，只給了兩個字，沒票！夜裡沒吃沒喝排隊站了一晚，誰能體會那種冰冷，委屈，甚至絕望。
有個同學，他爺病危，正好是春運期間。他急的都想哭，我拉著他去了鎮上的機票銷售點，看看有沒有打折的機票。問到西安多少錢，回答最便宜的班次是1260，這都趕上當時一個月工資了。我們在門口商量了會，最後把兩個人口袋的錢湊一塊，咬咬牙決定買。進去說要買一張，結果回答三天前全部已經售完，最近的票要七天以後才有。這不是玩人嘛，為啥不直接說沒票，還要兜個圈子折磨人。最後他從黃牛那裡五百塊買了張火車票。有票就有希望，就什麼也不怕，就可以回家，是的，回家，是春運回家。
過年回家總是充滿了快樂和希望，但同樣也有焦慮和憂愁。過了大年初三，心便已經不在家了，就開始發愁回程的路車票，同樣一票難求。還好這個時候天氣稍微回暖，加上過年酒足飯飽，也沒有了風塵僕僕，面目憔悴的狼狽。有次返程，排隊買票指望不上，我很乾脆的託人從黃牛那裡拿了次日的票，那熟悉的K84，拿在手裡，發現還是站票，不過有票，心裡就已經特別踏實了。
火車的一聲長鳴，就又離開了故鄉。火車上沒座位的人特別多，幾乎都找不到走動的空隙，到處都是堆放的行李，大包小包，五顏六色，頭頂上，腳底下，嚴嚴實實。人擠著人，人貼著人。腿站的累了，都蹲不下去，腿下面全是腿和行李，費了很大勁蹲下去後，我突然發現座位下面還有東西在動，透過腿的縫隙，才看清座位底下還趴著人。後來腿麻了，卻發現站不起來，頭頂和肩膀上全是別人的胳膊和行李包。每到一個站，那怕是河南有的很小的火車站，像駐馬店，漯河，都能看到站臺上扛著行李等待上車的人，還排著很長很長的隊伍。
半夜到了漢口，火車剛停，就聽一聲巨響，嘩的一聲，就有玻璃碎片亂飛，車窗被外面人敲破，火車外有人就吆喝，踩凳子十塊，踩凳子十塊，果然有人踩他凳子，從碎玻璃的窗戶爬了進來，那是我打工第二年出去時候在火車上看到看到最誇張的一件事。更讓我難忘的，是從湖南郴州上來一批人後，我的腳幾乎沒有著過地，整個人就在別人身上還有行李上架著，幾個小時後，終於到廣州，我兩腿發麻，沒了知覺，被人擠下了車。我癱軟在地，慢慢活動活動著腿，個把小時後，才慢慢的，慢慢的站了起來。
終於出了廣州站，南方的陽光還有點刺眼。廣場上看見一個小孩邊拉扯我的衣服，邊喊著叔叔給點錢，火車坐的我自己都快廢了，沒精打采的還沒顧上答話，就看到前面有人給了另外一個小孩錢。突然從周圍擠過來了一群孩子，把給錢那人圍住了，都伸著手要錢。我趁此機會趕快上了天橋。天橋上，好幾個彪形大漢，新疆人模樣，手拿針管，裡面明顯有紅色的液體，見人就邊搖晃著針管，邊說著給包煙錢，給包煙錢。那場面不是誇張，是有點恐懼，順著人流，我慢慢的從旁邊溜了過去。終於擠進了流花車站，排隊買票順利的上了大巴，到了熟悉的小鎮，走進了熟悉的工廠，才鬆了口氣。那年，我的春運，才算結束。
今夜，不知有多少人在歸鄉的路上，有多少人在為車票發愁。不過現在好多了，高速四通八達，高鐵動車南來北往，機票也沒以前那麼緊張，願那些長途跋涉回家過年的人，願那些依然還在經歷春運的人們，往返愉快，出入平安，一切順利。
外鄉打拼的人啊，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生活中的英雄。在人生的旅途，曾經的春運確實奔波而辛苦，但卻有一個難忘的回憶，雖然眼裡蓄滿淚水。在很多年後，還可以笑著談起，那些青春奮鬥的過往，都是年輕追夢留下的足跡。就像今夜，我還可以在這安靜的夜晚，心潮起伏的，回憶那年，那春運，那南來北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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