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溫州人”賴小東,終究沒等到家裡的新房蓋起來|我的戰“疫”(六十四)

3月3日晚,浙江樂清北白象鎮琯頭村網格員賴小東,因勞累過度,倒在了距離崗位僅200米的路上,再也沒能站起來。3月7日,這位連續38天堅守在抗疫一線的農民,被追授“最美溫州人”榮譽稱號。

3日晚上,接到母親電話。她哭著說:“你爸爸不行了。”

“媽,你在說什麼呀?”腦子像一下子炸開的我,根本不敢相信媽媽的話。

從電話那頭的哭訴中,我判斷父親出事了。但下意識地安慰自己,一定是母親急得語無倫次,才說父親“不行了”。

“媽,你千萬別急!先打120。我馬上回來。”

“120來過了。你爸不行了。”

……

母親的情緒平復不下來。我掛上電話,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往老家駛去。從樂清市區到琯頭村大約20公里,急得我在路上差點追尾。

父親怎麼可能出事?兩天前,我剛回去了一趟。當時,樂清剛剛結束交通管制。村旁邊有個小微工業園區。父親是村裡的網格員,他的工作從以前守住卡口,變為現在給返村的外來務工人員登記辦證。

“最美温州人”赖小东,终究没等到家里的新房盖起来|我的战“疫”(六十四)

賴小東(右一)生前在村卡口執勤。

那天中午,他回家匆匆吃了幾口飯,就出門去執勤了。現在回想並沒有什麼異樣。

去年,我專門帶他做了體檢。核磁共振、CT、B超、驗血……除了慢性胃炎,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平時,我住市區,父母和哥哥在琯頭村老家。那頓前後不到半小時的午飯,竟是我和父親的最後一面。為什麼他走得這麼急,不多給我一點點陪伴他的時間?

據監控視頻顯示,3日晚上7點35分,父親騎電動自行車去村口的新居民登記點執勤。7點45分左右,在距離登記點200米的地方,他先將電動自行車停靠,然後一頭栽倒在路邊。

5分鐘之後,一名來自貴州的務工者發現了他,隨即報警,跑到卡口喊人幫忙。8點10分,救護車趕到現場時,父親已經離開了。母親給我電話,已近8點半。

父親這一生,實在揹負了太多的東西。他叫賴小東,1955年出生,是一個平凡的農民。家中上一輩六姊妹,只有他一個男丁。

在農村,男丁稀少的家庭,往往意味著缺乏勞動力,家裡能幫襯的少。父親從小就要去山上撿柴火,幫家裡做農活。

後來,家裡實在困難,他連小學都沒有讀完,就幹活補貼家用了。

從種地到開三輪車、開船、開小貨車,父親一輩子換過很多工作。因為沒文化,全是起早貪黑的體力活。

當年,母親家裡兄弟多,她排行又小,條件好一些。父親總跟母親感嘆,我想讀書沒得讀,你明明有書讀,自己還不讀。

前幾年,父親在村裡當了一名網格員。因為文化不高,年齡又大,工作中,他常常要請教同事,或是讓我哥哥幫忙。

“最美温州人”赖小东,终究没等到家里的新房盖起来|我的战“疫”(六十四)

賴小東生前在打電話摸排湖北籍人員。

同事們對他很好,總是耐心幫他。但老麻煩人家,難免過意不去。所以,父親幹起工作來,特別積極認真。同事們都說他是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父親生前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同事。同事說,雨大,你就別過來了。可他還是穿上雨衣出了門。

父親是一個老實人。遇到問題,他總先想是自己做得不好。我們兄妹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不要佔別人便宜,遇事息事寧人。

雖然家裡經濟條件不好,但父親的人緣一直很好。經常有鄰居到我家坐坐,有時還會捎來一些好吃的。這個時候,父親總要拿點東西讓人家帶回去。

在我記憶中,父親從來沒有打過我和哥哥。母親脾氣急一點,有時候嘮叨他,他也不會跟母親吵架。我戀愛結婚,他只是說女孩子嫁人,只要忠厚老實,過得幸福就好。

我曾想,雖然我們家日子清苦些,但父母身體健康,一家人和和睦睦。可現在剛轉個身,父親就走了。他甚至沒等到家裡的新房子蓋起來。

哥哥的婚事,是父親心裡的一個結。在農村,娶媳婦先要建房子。可我們家上次建房子,都是30多年前的事了。

父親總覺得,哥哥至今未婚,是他沒有盡到為人父的責任。所以,他生前心心念唸的就是為家裡建一套新房。

聽媽媽講,我兩歲的時候,家裡的房子被颱風颳倒。當時,他們找親戚東拼西湊,借錢建了房子。

小時候,我家被村鄰稱作“臺灣島”,意思是孤零零地立在田地邊,四周沒有鄰居。

因為房前屋後沒有遮擋,每年刮颱風的時候,父親要趕緊用木條將窗戶封死。現在我還能清晰回憶起,颱風撞擊在窗戶玻璃上的嗡嗡聲。

30多年前借錢建的房,預算實在捉襟見肘,材料省著用,房子的質量自然稱不上好。幾年前,我家就成了危房。二樓的欄杆,石料掉了。每逢大雨,房間就會漏雨滲水。

為了建房子,家裡一直在攢錢。2018年,我帶父母去了一趟橫店。這是我唯一一次帶他們旅遊。平時怎麼勸,他們都不出去,總說要省錢。

去年,父親終於推倒了老房子。如果沒有這場疫情,按照計劃,新房應該已經開建了。

“最美温州人”赖小东,终究没等到家里的新房盖起来|我的战“疫”(六十四)

賴小東生前住的簡易房。

父親辛苦了一輩子,終於要解開心結的時候,卻永遠離開了我們。最後的時光,他和我媽媽還住在臨時過渡的簡易棚屋裡。

這幾天,我總在想,哪怕他只是親眼看見破土動工,那也好呀!

因為疫情,樂清交通管制。春節之後,我同父親只見了兩面。除了最後那頓午飯,正月初八,是他65歲生日。

由於特殊時期去不了餐館,也買不到生日蛋糕。那天,我們一家人坐在棚屋裡,吃著母親親手做的炒麵。席間,父親又提到了等疫情結束就馬上蓋房子的事。

現在,我只希望,父親在那邊能過得快活些,不要再擔心家裡的事。其實,他把我們這個家照顧得很好了。(圖片均為樂清市委宣傳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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