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名字,都是街巷的鑰匙

泉州城南,小巷一條一條都不長。

從車橋頭走進青龍巷,200多米的巷子,再慢的步子也走不了十分鐘;聚寶街會長一點,400多米的老街,十數分鐘也到了盡頭。

路不長,但認識巷子的線索有很多。

青龍巷的命名,因為巷口的那座“青龍宮”;聚寶街上,聚寶堂的屋頂紅色十字架紅色的漆還豔著,街巷與寺廟、教堂共用一個名字,這是很重信仰的角頭;道才巷裡,鎖在深處的蘇家花園,曾是泉州最美;狹窄的畚箕巷,吳曾的故居在邊上,石板路泛著光,有腳步常常叩響這裡……

每一個名字,都是街巷的線索。

每一个名字,都是街巷的钥匙

聚寶街150號與138號間的支巷裡,嵌著一方自制界碑

聚寶街,聽名字就知道這條街是曾經的富人圈。

清末民初,在富人云集的街上,蘇家是當時的箇中龍鳳,家族的建築群,從聚寶街通到青龍巷。

泉州文史愛好者黃強曾尋訪蘇家,他說,蘇家有個鮮為人知的看點,“古厝的牆上,兩方嵌入的石碑,專程告知周邊人,六尺二寸的巷子是蘇家的。”

他說的那石刻件,處在聚寶街150號的蘇家古宅與138號何宅之間的支巷裡。支巷沒有名字,約有一米五寬,往深處走上七八米,便能看見近兩米高的白牆上,有兩方通過石刻件“對話”鄰居的牆。

每一个名字,都是街巷的钥匙

蘇家自制的界碑

石刻件,1918年鑿的,寫著,此巷六尺二寸系蘇宅自己界內餘地,日後鄰居不許侵佔,亦不得打開門窗相通。

蘇家的後人天天自這條巷子出入,他們說,祖輩做典當生意,商號“振興典當行”在古城裡非常出名,清末時候,單是在聚寶街、中山路、泮宮一帶擁有店面上百個。

蘇家的建築群廣深,宅地太大,周圍又沒有加設圍牆,鄰居建房時,時有越界。民國時候,文人出身的蘇子敬只好勒石“雅告”周遭。

兩方石刻件,一件嵌入蘇家自己的牆外,一件嵌入支巷裡何家的牆外。這是古城裡難得一見的民間自制界碑,也側面地講述著這個城南望族曾經的鼎盛。

每一个名字,都是街巷的钥匙

公婆巷邊的這盞壁燈,磚石已在風雨中脫落

今年1月的一個夜晚,楊茂盛帶著一盞油燈,走進城南的公婆巷。

來到蔡鼎常故居的後門處,清朝時期的古厝,出磚入石的牆角上有一方小小的壁燈石龕,他將那盞油燈點燃。燈芯草燃著花生油,石龕裡的燈火罩著昏黃的光暈。

“清朝時的夜路,曾這樣被照亮。”這或許是泉州古城現存最早的路燈了。他是一名泉州文史愛好者,帶來的油燈,恰是清朝的舊物。

歷史留在城南的線索,就在不經意的荒涼處。他用一場儀式感的點燈,去追溯。

公婆巷邊的這盞壁燈,是在十幾年前被泉州民間考古愛好者張和平發現的,石龕的頂部和底部都鑽有小孔,方便置放油燈。

得知這處壁燈後,泉州文史學者劉志成也曾專門趕來看它。壁燈所在的牆角,臨著南門外的護城河,他推測,這是當年蔡鼎常家為了方便路人夜間出行,而特地造的。

在《泉州市志》的記載裡,蔡鼎常(1895年-1985年)曾為泉州商界三大名家之一。

蔡鼎常祖籍晉江園坂村人,出生在商賈家庭。他的祖父最早在晉江種龍眼、甘蔗,自制桂圓和糖進行售賣,生意越做越大。清光緒年間,蔡鼎常的父親來到城南橫街,建了34號的商行,並以晉江祖宅“珍利下新厝”將商行命名為“珍利行”,同時在商行邊的32號建了三開間三進落的古大厝,和後落兩層的番仔樓供家人居住。

商、居、倉庫、作坊為一體的橫街“珍利行”,經營桂圓、糖和海產品乾貨,是當年城南三大頂尖商行之一,事業的版圖覆蓋廈門、浙江、廣東、青島、大連。

從小就讀私塾的蔡鼎常,對於教育事業十分熱衷。1926年,他在橫街創辦振興商業學校,後與商立小學合併,改名商立振興小學,成了如今的鯉城區實驗小學。1931年,他與蔡光華等人在天后宮創辦晦鳴中學,成了後來的泉州七中。

蔡家故居的大門前,“讀書”“積善”的石刻依舊清晰,而在城南長大的好幾代人,都有著讀振興小學、晦鳴中學的共同記憶。

“有財力又熱心的人,才會在自己的屋外留下壁燈,方便別人。”熟悉古城歷史的劉志成說,壁燈邊的這條護城河緊鄰著南門,清朝時水面寬至少有8米,水流又急又深,牆外是隻有一米見寬的小路。古時的聚寶街繁華富庶,商人、居民出入頻頻,若是入夜路過這條小路,沒有燈火,失足入水便很是危險了。

與劉志成猜測的相似,在蔡家後人的口述裡,這燈火可為珍利行貨船照明,方便船隻靠岸卸貨,也為了附近在八卦溝洗衣、挑水的街坊照明用。

每一个名字,都是街巷的钥匙

壁燈磚石脫落

上世紀60年代,蔡鼎常就長居海外了。如今,蔡家的古大厝屋頂已倒塌,壁燈的磚石也在風雨中脫落了下來。

這一處壁燈石翕,見證過城南曾經的繁盛,是少有照亮古城的愛心燈火。劉志成心急地問,該不該保護?它確已破敗不堪,但在文化的考量裡,它是什麼?

END

泉州,我們牆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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