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寧小柴
01
週日的早晨，我擦拭著窗臺，看著裝修完畢的新房，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我尋摸著抽空和老公汪博把房產證辦了，結婚的事就算大功告成。可沒想到，在我喜滋滋地拉開床頭抽屜的一剎那，一本紅色的房產證，彷彿一道閃電擊中了我。
汪博這傢伙什麼時候去辦的證？為什麼都沒通知我？
房子是他家買的，可是我家出了裝修和家電的錢，竟然連招呼不打就拿了證。我越想越氣，拿起手機就撥通了電話，直奔主題：“這房產證辦得挺麻利啊，你不覺得該給我個解釋嗎？”
電話那頭，汪博話都說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開口：“媳婦兒，這個事確實、確實是我辦的不妥，你聽我跟你解釋哈。”
“我爸媽他們也是，也是，咳，我也覺得對不住你，這事兒實在……”我聽著他支支吾吾，一時倒有些心軟，其實汪博對我是不錯的，凡事言聽計從，至於他爸媽，父母都是為自己孩子考慮，生怕吃虧，如果以後我有了孩子，怕是也會如此為難。
我態度緩和下來，隨手翻開房本：“我並不是一定要怎麼樣，只不過你這樣做……”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看到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也突然明白過來，汪博為什麼如此緊張，原來房本上竟然是他和他哥的名字！
02
我第一次上汪博家的門，就覺得他們家裡的氣氛十分古怪。
汪博的父母見了我，神色有些奇怪。我問候：“叔叔好，阿姨好！”兩位老人點頭致意，卻打著手勢讓我到客廳坐，一向風趣健談的汪博也啞巴似地默默含笑，用眼神示意我往裡。
嘎吱一聲，旁邊臥室的門打開了，汪博的哥哥汪洋走出來，我趕緊起身打招呼。汪博的爸爸彷彿比我還緊張，從沙發裡站起來，“飯應該快好了，咱們一起餐廳裡坐吧。”
我差點忘了，汪博還有一個哥哥，叫汪洋，比他年長四歲，至今單身。之前，汪博告訴我，他哥屬於文藝男青年一類，不擅交際，喜歡看書寫字。我不禁讚歎：“那你哥很優質嘛，這年頭能沉下心來看書的男人不多，沒有小姑娘奮勇爭先嗎？”
汪博撓撓頭，神色有些尷尬：“我哥他性子比較悶，不太愛講話。”
“凡事都有兩面性，要我看這是好事，都像你這麼油嘴滑舌，那得多聒噪啊。”
可沒料到，汪博的父母也這麼不善言辭，如果不是有著如此相似的外貌，簡直就要懷疑汪博這傢伙是不是抱養的。
午飯在沉默中進行，大家面無表情，埋頭專注於自己面前的菜餚。沒一會兒，汪洋表示吃飽了，首先離開餐廳。
隨著房門“咔噠”一聲關上，汪博父母像是立馬換上一副面孔，滿臉堆笑，不停地往我碗裡夾各種好吃的，小聲勸我多吃點。可若是那邊的臥房一有什麼響動，全家人又是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
02
從他家出來，汪博對我說出緣由：原來汪洋從小就託付給鄉下的孩子奶奶看管，奶奶年紀大，以撿破爛為生，所以汪洋從小受盡其他孩子的欺負和嘲弄，性格有些自卑。
後來，父母有了汪博，沒法再送回去，就留在身邊，事事親力親為。這給汪洋的心靈留下傷痕，認為父母偏心，只看重弟弟，根本不在乎他。
“其實，我爸媽要是偏心也都是偏他，”汪博懇切地說，“真的，他們心裡也很愧疚，後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後，什麼都依著我哥，可是我哥這人有點認死理，從那時候開始，他什麼都要和我比，事事處處都要比我強才罷休！”
“找對象也是，我爸媽託人給他介紹了多少，他不是挑剔這就是嫌棄那，”說著，汪博一臉諂笑著貼上來，“所以今天我帶你回家，我爸媽唯恐他不高興，對你冷淡了哈，媳婦兒你大人大量，別跟我哥一般見識。”
汪博想起了什麼，有點為難地對我說：“剛才臨走，我媽說了，我哥現在這種情況，以後可能沒法總是喊你回家吃飯，委屈你了。”
我聳聳肩，“沒關係啊，你哥開心就好。”
汪博激動地一把摟過我的肩膀：“別的咱不敢吹，找媳婦這點上，我哥估計還就真比不過我了，嘿嘿。”
03
訂婚那天，爸媽趕來我所在的城市，飯桌上，汪博家委婉地提出因為有兩個兒子，為了以示公平，房子他們買，但是裝修的事情就不管了。我爸因為高興，滿口答應下來。當天晚上就給我轉了二十萬，說不夠就跟他說。
我看到轉賬的短信，鼻子酸酸的，他們平時不捨得花什麼錢，記得一次我爸看中一個帶按摩功能的洗腳盆，去商場溜達了好幾次，和服務員都混熟了，還是不捨得買。
汪博看見我紅著眼圈，湊過來，坐在我身邊信誓旦旦：“媳婦兒你放心，我一定對你好，對咱爸媽好。”
我點點頭，汪博又小心翼翼道：“今天我爸媽說不管裝修，你沒生氣吧……主要還有我哥，我爸媽也是沒辦法，這不得一碗水端平嗎？”
我知道公婆給他們哥倆都準備了房子，或許因為想多彌補大兒子小時候缺失的親情，汪洋的房子就和公婆家前後樓。而我們的房子考慮我上班方便，所以汪博選在靠近市裡的位置，地段好，價格更是一路水漲船高，幸虧汪博找了朋友，按照內部價賣給我們。
04
很快我們的房子交了鑰匙，我和汪博每個週末開始去各種建材市場，貨比三家，討價還價，像燕子銜泥一樣搭建屬於我們自己的小窩。
如今經過幾個月的奔波和辛勞，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汪博一拍大腿，抱頭蹲在地上，聲音裡帶著苦澀：“媳婦兒，你不知道，我哥天天在家鬧，說爸媽偏心，說咱們的房子比他的值錢，讓家裡找齊，爸媽實在被他纏得沒法，才一時糊塗……”
“我也是看爸媽可憐，又怕你生氣，沒敢告訴你，可是這房子肯定是咱倆的，我……”沒等他說完，我早已摔門而去。
打車到了公婆家，婆婆在拖地，我直接開門見山道：“媽，房產證上憑什麼寫汪洋名字？都說一碗水端平，我出了二十萬，不寫我的名字也就算了，憑什麼分一半給汪洋？”
婆婆有些尷尬道：“婉婉，我們之前欠汪洋太多，你們的房子比他的貴那麼多，寫他的名字也是為了一碗水端平。話又說回來，你和汪博都是一家了，這二十萬哪還分你的他的？”
“我們的房子是汪博按內部價買的，沒比汪洋的貴多少，你們這樣做，也太偏心了！”我忍不住委屈道。
剎那間，婆婆臉色一變。
她“咣”的一聲把掃把丟在地上，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道：“那也輪不到你教訓，我是婆婆還是你是婆婆？真不知道汪博怎麼看上你的，你要不樂意，就別住那房子！”
公公在臥室裡聽見動靜，也出來含沙帶影地諷刺我不孝順、心裡只有錢。
我氣得險些說不出話，甚至想拿回那20萬，不和汪博過了。正好公司的同事在找合租室友，我便直接搬了進去，並給汪博發了條信息：分手吧，那20萬還給我。
05
事發之後，汪博常常來公司看我，我一直對他愛答不理。
有一天，他知道我要加班，特意為我熬了雞湯。
我連瞧都不瞧一眼，把雞湯甩到垃圾桶。沒有想到汪博一著急竟然用身體擋著，滾燙的雞湯把他的腿燙了個大泡。我心裡一疼，卻還是硬著口氣讓他滾蛋。
汪博彎著半殘的腿跪在我面前，可憐兮兮道：“老婆，我錯了，我不應該被我爸媽慫恿，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解鈴還需繫鈴人。”
汪博沉默半晌，嘆了口氣：“老婆，我知道因為我哥害了我們這個小家。我一定解決掉這件事。”
第二天，汪博和我一大早敲醒了他家的門。進了屋，汪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爸媽，從小你就告訴我，哥哥比你不容易，一定要讓著他。所以無論是零食還是玩具，我都可以讓給他。可是我讓了這麼多年，是不是你們都習以為常了？現在連我的房子、老婆都可以讓出去？”
“房子給哥一半，婉婉她就不回家了，我這麼多年就談了這一個女朋友，你們不想看我成家立業嗎？”
在汪播的詰問下，公婆面色兩難。沒有想到汪洋一推門闖出來，指著公婆的鼻子大吼：“你們就只知道汪博！他吃點小虧就受不了，那我呢，委屈了那麼多年，誰體諒過我？！”
說著他掏出藏在身後的水果刀，比著自己的脖子，大有脅迫之意。
公婆嚇得臉色發白，忙哆哆嗦嗦地讓汪博體諒大哥，卻絲毫沒想過他才是吃虧的那一方。
那一瞬，我和汪博的心都涼了。既然如此 我提出公婆把我付出的20萬裝修費給我。沒有想到汪洋還是不情願，嘴裡罵罵咧咧，爭執中，汪洋惱羞成怒，我看著他像野獸一樣朝汪博撲來，狠狠地揮動了手中的刀子。
汪博受傷嚴重，大出血，入了院。所幸搶救及時，沒有大礙。
幾天後，汪博躺在病床上，我坐在床邊淚流滿面。公婆聽說汪博醒，連忙趕過來，公公一進病房，就祈求汪博千萬不要報警。
“那可是你親大哥啊，你忍心把他送進去吃牢飯嗎？”
汪博沒說話，我一臉憤恨地望著他們：“汪洋拿刀刺汪博的時候，想過這是他親弟弟嗎？你們說什麼都沒用，我是一定要報警的。”
聞言，公婆破口大罵，先說我是個狼心狗肺、冷血殘忍的女人，接著又大罵汪博不顧念血脈親情，娶了媳婦忘了家人。
我懶得再理會他們，按鈴叫來護士，就說這兩個人影響病人休息，請他們出去。
06
此後幾天，公婆天天都來，從一開始的罵人，到最後，又打出親情牌來哀求，我通通不為所動。躺在病床上受傷的汪博像是被他們忽略了，對此，汪博也格外失望，乾脆對公婆的哀求坐視不理。
到最後，汪博出院前，我才告訴公婆，想讓我們不報警，可以，但房子的產權得重新說清。因為事關大兒子的後半生，婆婆再憤恨也只能咬著牙同意。
我和汪博商量後，把房子掛了出去，決定去別的地方另買一套，而銀行流水也無可置疑地顯示房產屬於我們。
我已經打算，此後，除了每個月汪博給公婆贍養費，別的事情一概不管。
既然公婆那麼喜歡汪洋，就由他來承擔照顧和承歡膝下的義務吧。
汪洋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聽說汪博走後的一個星期，他還能勉強維持住“孝子”形象。可後面越發嫌棄自己的老夫老母不中用。自己這麼大一個人整天宅在家裡啃老，還嫌父母沒替自己找到媳婦，甚至幾度對父母動手。
我曾問過汪博要不要回去幫忙，他回答得很堅決：“不回，讓他們狠狠栽幾個跟頭，才知道什麼是錯的！”
我深以為然。寵子無異於殺子，公婆對汪洋的溺愛讓他越來越作，最終傷害的是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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