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追杀的八品外家功高手也是悲哀，蓄势以久的暗杀瞬间化为闹剧。他们装成大家族的随从混进来，谁知却被表面看起来更普通的人给反杀。一名七品高手刚抽出袖刀，就被身旁煮饭的太婆用木勺把脑仁子都敲出来，还自言老了下手有失分寸。而他自己则被一个看起来又憨又傻的樵夫用柴刀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先逃走再说。
但他的运气太差，逃跑路上遇到此前被支开的何乐。
“滚开！”八品高手挥刀朝何乐砍过去，那刀带起劲风颇有刀气劲的味道。
何乐也不硬拼，只是架刀一招盾破，在他身前爆起一篷炁流。
外家功八品已能与凝形境持平，只是在耐力上没炁流者久。所以他搏命一击也是声势惊人，但何乐已采用最保守的盾破，任他全力一击仅发出叮当声，未能捍动分毫。
追来的砍柴人挥手将柴刀朝刺客后背抛去，自己也如风钻般极速追上，张开双手。那八品刺客刚躲过柴刀，身上的两处要害也已被擒住无法动弹。
“不要杀他！”何乐心中一动，阻止樵夫要扭断刺客脖子举动。
这次来暗杀栗源的刺客有三十二人，除去负责暗杀何乐的四人，余下的二十八人全隐在前来拜访的家族中。当他们暴起发难时，基本被身旁的人给击杀，仅有几个反应机敏的人逃过第一击，但也都栽在随后的夹击中。
留下八品刺客的性命，樵夫又恢复成砍柴人的模样，憨厚的对何乐笑笑就离开。何乐拖着这名刺客回到竹舍里，栗源先生还在看书，那个书童已收回好奇的眼光装出在磨墨的模样。
“你觉得一个人练到八品境界就会惜命？”栗源先生头也没抬的问。
“不会，外家功练到八品都是搏命搏出来的，他们更不要命。”何乐如实回答。
“所以当你看到他拼命的也要逃，才会留下他的性命。”
“是，他有牵挂，一个刺客有牵挂可不是好事……”何乐低头看着刺客，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牵挂木珂珂，但木珂珂是魔宗的人，他却身居正道，他本不应该牵挂她才对。
“原来你以为他是有牵挂。也好，我们来问问看就知道。”栗源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原本他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吃烙饼，不过是用书挡着。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这是栗源先生经常说的话。
“难道不是牵挂？”何乐很确定他是有牵挂，所以才会逃跑，而不是与砍柴人拼命。
解开刺客的禁制，何乐蹲在他面前仔细打量。
“要杀就杀，我不可能说什么。”
“知道你不会说，我也不想费力。只是我在好奇，你为什么不拼命。”何乐拿刀在他身上比划着。
“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想拼命逃出去，好将我们身边出了内奸的消息传回去。”刺客桀骜不驯的说。
何乐没想到他是这样考量的，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是有什么牵挂……
“不对，你骗我的，你是怕我们知道你的弱点！”何乐拿刀抵到他的眼珠前。
“哈哈哈哈，杀了我吧！”刺客笑起来，似乎觉得何乐天真的可爱。
何乐手上刀锋稍微用力，刺客就痛得眼泪直流，却又无法躲避。
“我还会羯人的法子，想不想试试？”何乐在他耳边小声说。栗源先生还在咬着又干又硬的烙饼，虽然他身前就有肉糜汤。
刺客痛得整张脸都在抽搐，但就是一声不吭。
何乐又加上一分力，控制在极细微的变动中。
刺客已痛得眼泪直流，脸上的肌肉不停的在抽搐，仅牙关咬得咯嘣作响。
书童已经将头转开，似乎比看那些护卫杀人还恐惧。
栗源先生依旧在咬得烙饼，咬得青筋外露，眼角难受。
“羯人最喜欢一边吃你一边审问，比如先吃你的左手，一般是烤着吃，有时也会煮着吃。然后会问你，下次吃哪个部位合适。有的羯人还有特殊嗜好，比较喜欢吃……”何乐瞟了一眼刺客的胯下。
栗源先生终于不咬烙饼，也推开了肉汤。
刺客已痛得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杀了我吧！”刺客拼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唾沫星子里还夹杂着腥红。
何乐收起刀来，眼中满是失望。
“十三，交给你了！”栗源先生终于松口气，挥挥手，似乎要把空气里的某种东西挥走。
一个满脸皱纹的大爷慢慢走进来，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怕踩到地上的蚂蚁。
但那个刺客这时却露出惊恐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他听到十三的名号，再看到人，就知道这个走路很慢的大爷是谁。
“不……不要……”
十三大爷停下来，看向栗源。栗源又挥挥手，如赶苍蝇一样将他们赶走。何乐只看一眼十三大爷，这位大爷最喜欢坐在县府旁的大树下发呆，基本就看不出有一丁点实力。可他只是慢慢走出来，就将硬气十足的刺客吓傻，也不知他是有多少黑历史才能达到如此程度，难道比羯人还恐怖？看来以后还得向他多学习才行。
“看来是下了大手笔，只能是宫里的那位，只有她才能让他们来。就是怕太子也会不安全，还得增加太子那边的筹码才行，这些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终于将这些腌臜事清除出视线，栗源先生才又恢复清逸风雅的形象。
何乐收起刀来，坐在他身旁，拿起桌上的烙饼就开始吃，吃完又把已凉的肉糜汤喝掉。
“你也没算到，只是准备做得好。想来太子那里也一样有足够准备。但我却差点死了，因为我今天遇到了道无涯。”何乐吃完东西才缓过劲来，天下第一高手带给他的压力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何况他还曾贸然朝道无涯出过一招。
栗源先生当然知道道无涯，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
“不可能请动他，就算这天下将亡他也不会管。这种人早已无欲无求，只有武道巅峰才能让他心动。”
“是，先生说得对，他是来抓一只已通灵的黑面魈。”
“臭小子，故意不说全对吧！”
“不敢，就是被吓到，也想让先生体会一下！”何乐这时才露出小孩子的嬉皮笑脸表情，把一旁的书童也给逗乐。
“那个谁！十三过来！”栗源大声疾呼，可惜十三早已走远，在忙他的大事。
“对了，那个十三大爷是什么来头，似乎很有学问。”何乐正想问。
“想学？想用到羯人身上？”栗源早看出何乐的问题，他戾气太重，这样不好。虽说能让他做事果断，但也会染上嗜杀的个性。古来有多少嗜杀者最后都没好结果，栗源当然不希望何乐也变成那样的人。
何乐没承认，也没否认。兵书所云，兵法正奇诡谲，兵者诡道。兵事如太拘泥于礼乐之度，则会亡于恭谨。换句话就是战争中，不择手段取胜才是正道，与和平时期是不同的。
“刑徒之道早于千年就已盛行，但真正将刑徒分门别类，且让人闻之胆寒的却只有二人。一个是七百年前的鬼门槛，再有一个就是秦十三。秦十三是建祯帝时诏狱的头领，建祯十四年南来后再未入职。”
何乐这下才真惊诧，原来是建祯帝的嫡系重臣，竟甘愿在此发呆度日。想来如果不是栗源先生的人格魅力，也不可能聚集一批这样的怪物。还有那个太婆，平时经营间茶肆，但杀起人来却又狠又快。
“这次事后他们会安静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太久，你得尽快突破才行。下次要是来的军队，可就不是这些老头老太太可以抵抗的。”栗源对他也是知无不言，虽说他能算尽天下，但还是在天道之下。而天道冷酷无情，有时只需要细微的变动就能让他输得彻彻底底。
“是，弟子知道。”何乐只要一想到漫山遍野的军队，也会胆寒。哪怕他能一个人逃跑，那又有何用。天下事不是单凭一个人就能办成，他需要在大树庇佑下成长，而大树也需要他们的支撑。
走出竹舍，何乐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修行，又想起件事来。今天给他印象最深的当然是道无涯，显然他是追踪黑面魈而来，而黑面魈会藏在竹林里是因为刺客将它从水潭中赶出来。事情看起来很顺，中间并没有异常，但他见到道无涯时，道无涯似乎被什么所吸引正在研究中。会有什么能吸引武道第一人的注意力，让他暂时能放下特意追踪的黑面魈。
当然不可能是刺客，再多来几百个刺客他也不会在意，除非那个水潭有特别的东西值得他花时间研究。
何乐想出端倪，又极快的朝水潭奔去，路上遇到两名樵夫打扮的人拖着四具刺客的尸体回来，何乐仅来得及点点头就又分开。他害怕自己会忘了道无涯所站的位置，怕会忘了道无涯看的方向，他不断回忆当时相遇的场景。
瀑布下的水潭已恢复清澈，一切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但何乐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某种引起道无涯注意的地方。他站在道无涯当时所站位置，踮起脚尖朝道无涯当时所看的方向看去。
竟然是瀑布，正是当时三名刺客藏身的地方，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或者当时道无涯只是发现瀑布后的刺客，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自己就赶到。
或许事情并没那么复杂！
閱讀更多 宸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