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內的衍聖公府


掌故知魯 | 北京城內的衍聖公府


當下社會,人們對駐京辦這個詞並不陌生,北京市有很多不同的駐京辦,為的是方便聯絡。其實早在明朝,衍聖公就在北京有一座相當於駐京辦的自己的府第。

在北京城西城的東南部,中南海西側,有一條街道,因其地有明代衙署太僕寺遺址,所以叫太僕寺街,這條街呈東西走向,東起府右街,西至東槐裡衚衕。清代初期的太僕寺衙門,後來移至正陽門東城根(今之前門東大街)。早年在太僕寺街,有一座明代英宗皇帝賜給孔子後裔的府第,亦稱“衍聖公府”。這座位於太僕寺街西口路北的宅第,坐北朝南,有四進院落。前院有正房3間,硬山,調大脊筒瓦板瓦復頂,前後帶廊。二進院有正房1間,硬山,前後帶廊,東西配房各3間。三進院有正房5間,硬山,前後帶廊,東西有配房各3間。四進院有正房12間。院內曾栽竹、藤花、槐、柳、桃、海棠、欒枝、丁香、並有古槐、榆、椿、棗共30餘株。《燕都雜詠》中這樣描寫這座府邸:“賜第西華近,崇儒禮更加。牆高瞻數仞,知是魯東家。”從此,衍聖公凡遇進京朝賀,便在在此居住。本來這座宅第是用來作為孔府的駐京辦事處,皇帝所賜,又位於四九城內,天子腳下,是衍聖公一門倍受寵遇、無上榮耀的象徵,可是這座宅第在清朝初年卻差點從手上失去。這是為什麼呢?這還要從明末清初說起。

崇禎十七年,即公元1644年,正是改朝換代之際,李自成率領大順農民起義軍攻破北京城,崇禎皇帝在梅山自縊而死,立足二百七十六年的大明王朝宣告滅亡。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衍聖公府以有所聞,也深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保身哲學。改朝換代了,只有洞察時局,靜觀其變,聽之任之。當時在位的衍聖公是第六十五代衍聖公孔胤植,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並不是第六十四代衍聖公孔尚賢的嫡子,甚至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六十四代衍聖公孔尚賢本來有兩個兒子,皆早死無嗣,孔尚賢以從弟孔尚坦之子孔胤植襲承衍公爵位,後來為了避諱雍正皇帝胤禛的名諱,孔胤植改名孔衍植。孔衍植襲封衍聖公是在明熹宗天啟元年,也就是公元1621年,天啟七年,又加太子太保銜,可見明朝皇帝對孔子後裔的器重,崇禎三年,即公元1630年又晉升為太子太傅。有明一代,衍聖公可謂世受皇恩。

世事難料,當時孔衍植內心深處也充滿著矛盾,孔衍植在孔府的後花園裡躊躇不已,發出連連嘆息。想到自己不是衍聖公嫡系子孫,卻受皇帝冊封承襲了這尊貴耀眼的爵位,並且在天啟、崇禎兩朝幾次得到皇帝的晉升,他對大明王朝充滿著感激,對於明朝末年,外有滿洲八旗虎視遼東、內有闖王李自成等農民起義軍日漸壯大,威脅明朝統治的局面充滿隱憂。而今,朱明王朝已經灰飛煙滅,聽聞崇禎皇帝自縊的消息,孔衍植面朝北方跪拜,淚水灑滿了袍襟,一是出於對崇禎皇帝以及明朝的忠心,二是對孔氏家族的命運充滿擔心。聽說山海關的吳三桂總兵為了陳圓圓引攝政王多爾袞清兵入關,佔領北京。孔衍植更是發愁,明朝畢竟是漢人自己的王朝,而滿清則是韃虜之輩,未經開化,寡廉鮮恥,國家落入他們手中,不知道自己孔氏一族的命運如何,當年忽必烈滅掉南宋後,崖山之後無中華,儒者書生的地位甚至比娼妓還要低賤啊!

究竟是以死向大明盡忠,還是作新王朝的順民?孔衍植實在拿不定主意。往返於京城和曲阜的探報多達一天數次,孔府也密切關注紫禁城的動向。忽一日,有報:愛新覺羅福臨登基稱帝,宣衍聖公進京以賀。孔府上下亦驚亦喜,趕緊放下顧慮,向新王朝表示效忠。於是,在順治元年(1644年)九月初一呈上表:

伏以泰運初享,萬國仰維新之治,乾綱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歸誠,普天稱慶。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極,以德綏民。協瑞圖而首出,六宇共戴神君;應名世而肇興,八荒鹹歌聖帝。山河與日月交輝,國祚同乾坤並永。臣等闕里豎儒,章縫微未,曩承列代殊恩,今慶新朝盛治,瞻聖學之崇隆,趨蹌恐後,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彌深。伏願玉質發祥,懋膺天心之篤祜,金甌鞏固,式慶社稷之靈長。臣等無任瞻仰忻舞屏營之至。謹奉表上。

從這篇上表中我們可以看出,孔氏家族當時的心情,既有對新政權的極力吹捧,又表達了自己效忠歸順的決心。

衍聖公依然是衍聖公,歷代朝野更迭似乎對他沒有什麼影響,田地、佃戶、特權優渥如故。孔衍植攜子孔興燮及族人、四氏學生員等帶上賀表,一隊人馬風塵僕僕北上,趕往京城慶賀新帝登基。於十二月五日,抵達燕京,入住在京城的府第。

此時,只見太僕寺街除孤零的署宅尚好可居外,大都殘垣斷壁,破敗不堪。原來是清兵所為。覲見賀表後,衍聖公把署宅進行了簡單修葺,得到了新帝的寵愛,心裡總算感到一點慰籍。不幾日,留下執事官張貴看管料理,便打道回府,一切相安無事。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順治二年(1645年)一月二十三日午時,身穿官服的一行三人突然闖進京城衍聖公府第,面帶兇惡,口稱是工部官員。他們指使張貴,趕緊把房子交出作為官用。張貴自然不敢做主,於是連忙上書皇帝,張貴稱這座宅第本是前朝皇帝賜予衍聖公的,已經百餘年了,現在工部要衍聖公府第充公,自己不敢交出,又不敢不交,請皇上關注此事,或者再另賜給我們一座宅第。

順治帝看到奏章後,趕緊下旨工部,停止侵佔衍聖公府第,同時應許了原址居住。因為大清剛剛入關建國,根基不固,但是順治深知要想籠絡漢人之心,必須尊儒,厚待衍聖公一門,為了區區一所宅第,根本不至於和孔衍植鬧得不愉快,同時也怕明朝遺民藉機大做文章,蠱惑人心。

這年,順治帝命禮部向全國發布“剃髮令”,轟轟烈烈的剃髮運動開始了。衍聖公為了表示皈依朝廷,帶頭舉行了剃頭儀式,並上奏。

順治二年六月十二日,山東撫按傳來“剃髮”聖旨,衍聖公隨即召集眾族人商討。26日,在衍聖公府門前陳設香案,宣讀聖旨,集體剃髮(當地稱之為剃頭)。參加的有:曲阜世職知縣孔胤淳,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孔胤鈺、顏紹緒、曾聞達、仲於陛,四氏學教授王世祿,學錄孔聞然,尼山書院學錄孔興榮,洙泗書院學錄孔尚澄,以及“六廳”執事官等。這與江南地區人民拒不削髮,引得清兵屠城鎮壓形成了鮮明對比。

中華文明之所以薪盡火傳,流傳至今,除了熱血健兒馬革裹屍,保家衛國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中華民族精神的感召和支撐。異族的鐵蹄不止一次踏破我們的金甌玉闕,也曾經建立異族統治的王朝,但是他們也都被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所折服,在孔子像下俯首,並最終被同化,這也是衍聖公聖裔不絕,寵渥不斷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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