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课题,面临延毕,科研如何不想“赶时髦”

《Nature》一作分享 | 10年课题,面临延毕,科研如何不想“赶时髦”

定格思想飞起的一瞬 分享科研起飞的时光

《Nature》一作分享 | 10年课题,面临延毕,科研如何不想“赶时髦”

沈斌(左)2015级直博生,负责物性测量

张勇军(右)2014级硕博连读生,负责材料制备

以浙江大学关联物质研究中心,浙江大学物理系的博士生沈斌和张勇军为共同第一作者的论文 Strange metal behavior in a pure ferromagnetic Kondo lattice 2020年3月5日发表在Nature杂志,该研究首次在纯净的重费米子化合物CeRh6Ge4中发现铁磁量子临界点,并且观察到奇异金属行为。

量子相变是目前基础研究的一个热点领域,也是一项重要的科学问题。重费米子体系在量子相变研究领域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但奇特的是,反铁磁材料的量子临界点可以在很多材料中发现,而铁磁材料量子临界点却难觅踪迹。科学家们普遍认为铁磁量子临界点不存在,而且理论和实验都支持这一种“共识”。我们想做的,就是挑战这种“共识”。

学长没突破,难道我们水平更高?

袁辉球老师一直致力于重费米子研究,在重费米子超导与量子相变方面等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他先前在反铁磁量子相变方面开展过深入研究,有着丰富的经验。他坚信,铁磁量子临界点一定存在,只是需要找到合适的材料体系。

寻找铁磁量子临界点这个项目,袁老师在浙大建立实验室后不久就开始了,近十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目标,抱着“基础研究要甘愿做冷板凳”的决心,在承受着来自多方压力的情况下一直在坚持着。我们是这个项目的第三届学生,在我们接手这个项目时,前面的两届学长们已经做过尝试,虽然取得了一些很好的进展,但没能突破,袁老师说这是一个有难度但是也很有意义的课题。当时,我们的心情是既充满期盼,又内心彷徨。学长们都做不好,难道我们水平更高?相比前面两届的师兄师姐,我们算得上是“幸运儿”。

在探究CeRh6Ge4这个体系之前,我们也尝试过其他材料体系,如在铁磁材料体系CeAgSb2中掺As,但都以失败告终,这导致我们曾几度想要放弃这个项目,而去选择其他比较热门的课题。每当我们出现这样的想法,袁老师总是告诫:“原始创新是长时间的磨练,看准了东西,一定要坚持。不要总想着追逐科研领域的‘时髦风’,要能沉下心来做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在袁老师的鼓励下,我们没有放弃,而是选择了迎难而上。

炼好一炉样品不容易

经过初步尝试,我们很高兴得到了CeRh6Ge4单晶样品,但是问题也有很多,这着实给我们泼了一盆凉水。

比如,我们得到的晶体尺寸非常小,样品质量不高。最初生长的几炉样品中,针状晶体的长度仅200—400微米。对于这么小的样品,任何物性测量都是困难的,哪怕是简单的电阻测量。通过测量,我们还发现在CeRh6Ge4单晶中混杂着铋杂质,这给我们的实验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在我们又要打退堂鼓的时候,袁老师又多次召集大家研讨样品制备方案,改进生长条件。虽然原材料Rh十分昂贵(约6000元/克),但是我们还是得到了袁老师的全力支持。在尝试了近二十炉样品,摸索了不同的生长条件后,我们终于长出了品质较高的单晶样品。

但面对压力下的比热测量,样品尺寸再次成为瓶颈问题。压力下的比热测量往往需要几十毫克的样品,而当时我们能挑出来的针状样品才几毫克。功夫不负有心人,又经过了数月的不懈努力,我们终于取得了一些突破,生长出了毫米量级的高质量单晶样品,可以满足不同测量的需求。

“针尖”上的测量

样品生长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压力下的物性测量更是一个挑战。量子相变的研究必然会涉及到极低温测量,而当极低温和压力综合在一起后,测量就会变得十分艰难。测量过程中,压力由特制的压力包产生,压力包的内部空间非常有限,操作需要特别温柔,需要极大的耐心,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比如,我们处理的样品尺寸大约是0.5mm*0.1mm*0.1mm,为了测压力下的电阻,我们需要在这么小的样品上先焊上四根金线,然后再连接到压力包的引线上,手稍有晃动,就可能功败垂成。这个操作必须在显微镜下才能完成,数个小时盯着下来,头昏眼花。开始接触这样的操作过程感觉很难受,也很容易犯错。在经历了长时间的艰苦磨练与无数次的失败后,我终于能得心应手地在显微镜下操作。现在,我(沈斌)可以在几分钟内完成一个样品的焊接,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完成一个完整压力包的准备工作,并且实验成功率也大大提高。

物性测量也可以说是“险象迭生”。我们的实验主要涉及极端条件下的各种微弱信号检测。接地、真空、热漏等各种因素都可能影响我们的测量,稍有不慎,实验可能得重来,既浪费金钱又耽搁时间。每次测量之前,我们必须不厌其烦地进行一次次完整细致的问题排查;

为了减少实验噪音,我们经常会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展测量;为了数据的严谨,我们还往往需要对同一个测量重复数次,直到数据完全可信,数据曲线光滑漂亮为止。

在博士学习期间,加班成为常态,基本上是宿舍-实验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模式,几乎没有周末。去年寒假,我(沈斌)没有回家过年,整个寒假都留在实验做实验改文章。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大年初四的晚上PPMS系统出现故障,我发现后连夜联系老师排查问题,第二天跟老师们一起更换了压缩机系统,就这样,我们在实验室忙忙碌碌着度过了春节假期。

合作交流至关重要

我们这个项目,牵涉到样品制备、多种物性测量和理论解释,需要具有不同专业技能的研究人员开展合作研究。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研究团队,很难做出如此系统而深入的工作,这样研究成果也就很难在Nature上发表。

特别幸运的是,我们成长在关联物质研究中心这样一个优秀的集体。中心的老师都有自己的研究特长,并且相互支持。例如,在CeRh

6Ge4这个项目中,Hanoh Lee老师早期指导了样品的生长, Michael Smidman老师负责中子散射和缪子自旋弛豫的测量,路欣老师指导了高压比热测量,刘洋老师开展了ARPES测量,而袁辉球老师负责极端条件下的物性测量以及项目的整体协调。这样,我们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可以围绕一个科学问题,开展系统的研究。中心的老师和同学也会定期讨论,集思广益,部署工作安排。而这对我们学生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科研训练过程,我们也因此受益匪浅。

此外,我们中心有广泛的国际合作,这对我们开展高端研究很有帮助。在这里,我们经常可以同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进行交流和讨论。在本项目中,袁老师根据项目的发展需求,跟德国马普所的Michael Nicklas博士合作测量了压力下的部分比热,理论上得到了罗格斯大学Piers Coleman教授的支持,这些合作研究对完善该项研究起到了重要作用。

参加国际学术交流,对我们扩大视野、展示成果和寻找新的合作都很重要。在博士学习期间,我们有幸多次参加国际会议。例如,2017年的国际高压会议,沈斌同学应邀汇报了该项工作的前期研究进展,获得了剑桥大学Malte Grosche教授和德国马普所Michael Nicklas博士的高度评价。2017年和2019年,沈斌同学也因此两次访问剑桥大学,开展CeRh

6Ge4材料的合作研究。

面对诱惑,导师告诉我们一件事——

从接手这个项目,到论文投稿和接收,这是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的过程。在实验早期,我们经历了无数的失败与挫折,加剧了我们内心的紧张,让我们感到迷惘和沮丧,特别是看着某些领域隔三岔五地发文章,我们的内心就更挣扎了。不过,庆幸的是,我们挺过来了,而且笑到了最后。

相比很多其他领域,重费米子研究的门槛比较高,研究条件苛刻,对物理的理解也更复杂,这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研究周期长,也给我们学业带来压力。为了毕业,有的同学会放弃研究的系统性,倾向于发表阶段性的研究成果。但这对于一项重要的研究成果来说,是很致命的。袁老师说,他先前就碰到过类似问题,深受其害。多年前,他在一篇会议文章上发表了一项工作的初步相图,结果后来投Nature时,编辑就以主要结果已发表为由,直接将论文拒了。在探究CeRh6Ge

4期间,考虑到需要发表两篇论文才能毕业的要求,我们曾多次琢磨着将阶段性研究成果分批发表在一些普通期刊上。否则,我们就可能面临着延毕的风险。在这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我们到底该如何抉择?在袁老师的坚持与鼓励下,我们权衡利弊,决定进行更多的实验,将这个项目系统地完成后再发文章。因为这个缘故,张勇军同学延毕了一年。在这方面,我们很佩服袁老师的执着和眼光。否则,我们也许就这样错过了一篇Nature。

虽然袁老师一直说这是一件很好的工作,但对能否顺利在Nature发表,谁心里都没底。在等待审稿意见的过程中,我们内心充满着迷茫和对未知的不安。常常在想,如果Nature不能接收,我们又要转投其他杂志,那我们还能否在2020年顺利毕业又成了一个问题,又要面临二次延毕…… 带着这样的迷惘,我们在焦急中等待了数月,终于等来了三位审稿人一致的积极评价,他们都表示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最后,我们的论文于2019年12月被Nature正式接收。而此时的我们,终于体会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后来袁老师问我们,延毕是否值得?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回想这段研究历程,如果没有袁老师将近十年的执着和坚持,如果我们中途更换课题,如果我们将阶段性成果分期发表,我们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成就感。有时前方的道路真的很难去选择,但在我们迷惘,找不到人生目标的时候,我们要记起我们的前辈,我们的老师都经历过这些阶段,他们曾经沧海。所以我们要积极主动地和他们去交流,听听过来人的意见,汲取灵感。我们实验室每周都会定期组织学生和老师一起去食堂就餐,以此加深老师对学生的了解,也给学生提供了一个解疑答惑的机会,无论是科研上的,还是关于人生的。我们自己也要善于去寻找解决问题的途径,要多读文献,多思考,多交流。

不做什么决定的意志不是现实的意志,而我们一旦决定走这条路,就要有把这条路走绝的精神。要放弃时,想想是什么让我们一直坚持着。

一路走来,我们十分感谢袁老师一直以来对我们的鼓励,袁老师不光是我们的科研导师,也是我们的人生导师,还要感谢中心的其他老师、伙伴的支持和帮助。

我们实现了我们的梦想,打破了最初的“共识”。之后,这只“黑天鹅”绝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希望我们的研究成果能为研究铁磁量子相变、揭示长期困惑人们的奇异金属行为开辟新的方向。

---纳米纤维素找北方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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