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夢迴大清,奪嫡的關鍵時刻,小微卻突然病倒,四爺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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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奪嫡 下

不是不明白什麼叫現實,也不是猜不到胤祥他們有很多隱秘不會讓我知道,可剛才那短短的幾句話,卻把我之前所經歷的,所猜測的,所自以為明白的很多東西,一下子打了個粉碎。

“福晉”,耳邊突然傳來了小桃兒的驚叫聲,我有些昏沉的看了過去,只看見了燈火中人影閃動,頭腦中卻是一片黑暗……一時間只覺得周圍亂糟糟的,忍不住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嘶”,我倒吸了口氣,頭部有些沉甸甸的疼,耳邊不時傳來有些惶急卻又刻意壓低了的模糊聲音,唯獨一個怒吼著的聲音十分清晰,我用力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

一轉頭,看見胤祥正一個人暴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秦順兒,林太醫怎麼還不來,要是他再不來,我就……”,“胤祥”,我大喊了一聲,耳朵裡反饋來的卻是一聲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聲音。

可胤祥卻一個健步就竄了過來,“小薇你醒了,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頭疼,還是身上哪兒不舒服,你……”一連串兒的問題飛快的從他嘴裡冒了出來,我愣愣的看著他,他臉色有些紫脹,一根青筋卻懍在額頭,不時地跳動著,眼睛裡閃爍著無盡的關心和些微的惶急與恐懼。

見我直直的看著他卻不說話,他臉色漸漸的白了起來,聲音竟然有了一絲顫抖“小薇,你沒事兒吧,你……”,他的擔憂著急害怕彷彿一根針一樣,一下子捅破了我心中那個,漲滿了懷疑,受傷,背叛,心痛等等各種黑暗氣體的氣球,“呼”,我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對他微微一笑,“我沒事兒,只是頭有些疼而已,瞧你急的,一頭的汗”。

胤祥怔怔的看了我一會兒,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見我確實是面帶笑意,神志清醒,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將他的頭埋在了我的胸前。一股熱氣頓時透過薄被,吹到了我的胸膛上,熱得讓我覺得有些燙,我卻忍不住用盡了力氣,去擁抱著滾燙的熱氣,心底一點點暖了起來。

“小薇,小薇,小薇……”,胤祥含糊不清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他就這麼不停的念著我的名字,我原本想笑話兒他一句,緩緩氣氛。可沒等我開口,眼淚卻不可抑制的掉了下來,只能用手輕輕的捋著他的頭髮,低聲說,“我在這兒”。

過了好一會兒,胤祥才抬起了頭,眼中稍微有些發紅,臉色卻已恢復了平常,他清了清嗓子,幫我理了理汗溼的頭髮,啞聲說了句,“只要你沒事兒就好,我……”他話未說完,滿頭大汗的秦順兒一頭撞了進來,“爺,林太醫到了,奴才領他進來啊,福晉醒了”,他話說了一半才看見我正清醒的看著他。

胤祥低頭柔聲對我說,“既然太醫都來了,還是讓他看看吧,八成你也受了風寒了”,我點了點頭,聽見他說風寒,突然想起薔兒,忙伸手抓住欲站起身的胤祥,“對了,薔兒她怎麼樣了”,胤祥忙安撫的拍了拍我的手,“她沒事兒,只是受了風,太醫說不用吃藥,喝點薑糖水,淨餓一下就是了,你放心”。

我疲累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任憑胤祥出去和太醫寒暄,心裡只是不停的告訴著自己,沒有人乾淨得一如初雪,而我嫁的是個皇子,是一個會去掙皇位同時心裡也有我的皇子,一個會因為我笑而笑,悲傷而悲傷的男人,這已經足夠了……

胤祥為我做的夠多了,更何況,我也不覺得他事事都告訴我,會讓我過得比現在更幸福,今晚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我就一直這樣告誡著自己,直到自己沉入深深的睡眠中去。

轉眼到了十月初,內庭裡傳來了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康熙的神志已經有些不太清醒了,朝中之事已完全不能打理,上書房的那幾個大臣卻都陪在他身邊,眾阿哥們卻都被擋在了暢春園之外,個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面子上卻還得做出一付哀慼純孝的樣子來。

進了十月,我就再沒看見過胤祥,他和十七阿哥一直都守在四爺身旁,只有秦順兒偶爾地帶些話兒來給我,無非是讓我保重身體,看好薔兒云云。我深知現在已是動一發而牽全身的時刻,因此只是讓秦順兒告訴胤祥六個字,‘一切都好,勿念’。

十一月終於來了,京城裡暴雪肆虐,狂風呼嘯,聽府裡的小太監們說,京城四周搭滿了帳篷,都是那些各省的外派大員,進京來等著給皇帝請安。或者說應該是等著給老皇帝送行,然後再弄明白究竟該向哪個新皇請安,每個大臣心裡都有個小九九,也都在暗自祈禱,自己沒有押錯了邊兒吧。

我靠在窗邊靜靜的望著不停飄落下來的白雪,手裡卻不停的編制著一根帶子,自打那晚之後,我總是喜歡找點事情做,這樣才好不讓自己再去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因此日子雖然過的不知今夕何夕,心情卻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或許那晚所聽到的一切,對於我而言,是一種心理上的海嘯爆發,但震撼退卻之後留下來的卻絕不是傷害,也許是多年來胤祥的真情和四爺的保護,已經在我的心上圍上了一道厚厚的堤壩,那個堤壩的名字叫——信任。

“主子,今兒的雪真大,別站在那兒,小心一會兒頭又痛”小桃兒一進門就走到炭盆邊加了塊兒炭進去,我搓了搓手,從窗邊溜達回了書桌後坐下,笑著接過了小桃兒遞過來的清茶,“是啊,我最喜歡大雪了,白茫茫一片,覺得心裡也乾淨了許多,是吧”。

小桃兒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是啊,您喜歡,小格格更喜歡,方才還鬧著要出去玩呢,這千哄萬哄的才去乖乖睡了覺”,我微微一笑,突然小桃兒眼角兒也微微有了些痕跡,心裡突然有些熱,回想當年初見之時,她還是個身量不足的小姑娘。

“主子,您怎麼了”,小桃兒見我一直盯著她看,不禁有些奇怪,我笑了笑,“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你當年的模樣,這些年辛苦你了”,小桃兒聽我提起當年,她臉一紅。聽我說完,她低下了頭,再抬頭眼圈卻有些紅,“主子,我要不是跟了您,現在還定怎樣呢”。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小桃兒也自去拿了塊兒帕子繡了起來,屋裡很安靜,只有窗外的白雪,落在地上的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我將頭埋在了杯子裡不斷升騰的熱氣中,心中不知道為什麼突突的跳了起來,用手按了按,心裡想著不知道現在胤祥他們怎麼樣了。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咔嚓咔嚓的踩雪聲,聽著是有人正快步地往這裡走,有些零亂,心臟猛地驟停了一下,恍惚間,數年前那個暴雨瓢潑的夜晚,突然出現在腦海裡。沒等我抬頭,“主子”,就聽見秦順兒在屋外喚了一聲,我抬起頭對小桃兒揚了揚下巴,小桃兒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快步走過去掀起了簾子,秦順兒帶著一頭的雪就走了進來。

他低身兒就一個千兒打下去,臉上有著些微的惶然,“主子,宮裡來人了,接您進去”,我還沒什麼反應,小桃兒已驚呼了一聲,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步兒,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臉上的表情卻是掩不住的驚慌。

看來小桃兒也已經明白,舉凡我進宮,那就代表著沒有好果子吃,我突然很想笑,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心裡跳的厲害。秦順兒瞥了小桃兒一眼,上前一步,低聲說,“主子別擔心,萬歲爺回宮了,各位皇子的福晉都要進宮,隨著宮裡各位主子們一起為皇上祈福,從人也不用帶”。

“嗯,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心裡放鬆了些,卻還是不免懷疑,皇帝此舉不是要把各位皇子的家人作為人質,已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吧。“小桃兒,那你去幫我收拾一下,還有薔兒的”,聽秦順兒那麼一說,小桃兒煞白的臉色也恢復了些,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去裡屋。

秦順兒忙扭頭跟了一句,“小格格的就不用了”,小桃兒一楞,站住了腳。他轉過頭來跟我回說,“宮裡頭說了,各府裡的十歲以下的小阿哥和還有格格們,都留在府內由嬤嬤和教引太監們照顧,十歲以上的阿哥則跟隨著各自的父兄一起”。

我無聲地對小桃兒揮了揮手,她忙的進去收拾了,看著秦順兒正恭敬的垂頭站在原地等候,我嘴巴張了又張,最後還是沒敢去問,胤祥他們現在何處,好不好。轉眼間,小桃兒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交給了秦順兒,又轉過手來幫我把大氅穿好,再抬頭,她眼圈兒又紅了。

我微微笑了笑,“好了,我只是進宮而已,倒是你,幫我把薔兒帶好,回來要是看她瘦了,我可不依”,小桃兒強笑著點了點頭。我轉身往外走去,雪花一下子撲面而來,冰冰涼涼的化在了臉上,令人精神為之一爽。

秦順兒伺候著我到了府門外,宮裡的天青油布馬車早已等在門外,幾個太監正一動不動的垂手侍立,猛一看,還以為是幾個雪人。見我出了來,這才行動迅速的搬了腳踏子過來,又接過了秦順兒手裡的包裹,放入馬車中。

我撐著秦順兒的手進了馬車,在他鬆手的一剎那,我問了一句,“今兒是幾啊”,正要放下簾子退下的秦順兒一楞,又趕緊回了一句,“主子,今兒已經十一了”,“喔”,我點了點頭,秦順兒見我無話,這才放下了車簾子。

馬車搖搖晃晃的開動起來,“十一嗎”,我低喃了一句,那也就是說,離那個日子只剩下兩天了……

屋裡檀香繚繞,德妃虔誠的跪在菩薩面前,不停的祈禱著,只是不知道她祈禱的是康熙御體安康,還是兒子的大位有望,她又是在為哪個兒子祈禱呢。我也跪在她身後的蒲團上,心裡也是在胡亂猜測著,胤祥他們真的準備好了嗎,史書上的記載沒有騙人吧,今天已經十二了,還有一天……

“魚寧,魚寧……”,德妃的呼喚聲突然撞入了我的腦海,我驚醒了一下,一抬頭才看見德妃正回過身來看著我,臉上看著越發的清瘦了,面色也太過白皙,只是一雙眼,卻還顯出精神來,其中的光芒讓人不想與之對視。“你怎麼了”,她緩聲問了我一句,“沒事兒”,我微微搖了搖頭,搪塞的說了一句,“只是一時有些頭痛”。

德妃隨意的點了點頭,示意我扶她起來,我趕緊站起身來,輕輕的扶了她站了起來,坐到了佛堂一邊的春凳上,又倒了杯參茶給她。德妃接了過去慢慢的啜飲著,過了會兒突然問道,“你頭痛的利害嗎”,我搖了搖頭,“也沒有,老毛病,習慣了”,她定定地看了我兩眼才垂下了眼,淡淡的說了句,“那就好”。

自打我進宮來,德妃就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倒是四福晉和十四福晉分別帶著各府裡的女眷,在兩個側廳裡焚香祈福。宮裡的氣氛越發的緊張,宮門口守衛著的內監也多了起來,嚴防各宮裡的人互相亂竄。

吃飯要麼是陪著德妃,要麼就是自己一個人,睡覺也是睡在德妃的睡房外的小花廳裡,四福晉和十四福晉也是分開的,並不相處於一室,因此我跟那些女人們雖然是共處一院,竟然是連一面都見不到。儘管我對見不到四福晉她們這件事兒一點也不介意,可心裡畢竟有些奇怪,只是德妃不說,我也不能掐著她的脖子去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一月十三日,雪下得越發的大了,扯棉絮似的不停的飄著,剛消停了兩天的北風也嗚嗚的颳了起來,聽起來有些撕心裂肺的。我一天都是心不在焉的,腦子裡空白一片,機械的做著平常在做的事情,潛意識裡卻在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不知道德妃心裡是怎麼看我的,一時間我也顧不上她的想法,只是偶爾視線從她身上劃過,才發覺她也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神經緊緊地繃了一天,直到伺候著德妃睡下,宮女們也都退了出去,我才木木的走回了自己的床榻上,放下簾帳,抱膝坐下。

不會吧,事情不會有變吧,我有些神經質的在心裡自言自語著,之前的每件事不都在它該發生的時候發生了嗎,難道……我拼命的回想著過去看過的所有史書,那上面的曾發生過這段歷史的點點滴滴,一再的讓自己相信,歷史不會改變。

我情不自禁的開始啃著手指甲,只覺得心頭那股難言的壓力越發如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沉重的壓在了我的心上,一時間彷彿自己的記憶也出了問題,腦海中空白一如白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突然覺得外面彷彿有些混亂,可仔細聽聽,依然只有風聲呼嘯,我重重的靠回了板壁上,“唉……”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等我這口氣出完,就聽見長春宮的宮門“吱呀”一聲,被人推了開來,門軸澀澀的聲音,從我心頭緩緩地碾了過去。

我如被雷擊一般的坐了起來,宮門一旦下鑰,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直到天明,都是絕對不允許打開的。沒容我再多想,裡屋傳來了“譁啷”一聲,接著就看見德妃跌跌撞撞的從屋裡跑了出來,她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麼黑的屋裡又隔著一層簾幕,她的眼珠卻反射著灼人的光芒,如電擊一樣刺過來,我下意識的將身子往裡縮了一下。

屋門嘩的一下被推開了,兩個宮女惶然的舉著燈進了來,還沒等她們開口,一個品級不低地太監踉蹌著撲了進來,一頭跪在地上,嘶啞的哭喊了一句,“德主子,皇上……皇上駕崩了”,他話音未落,“娘娘”,宮女們驚叫著衝了過去,扶住了已然軟倒在地的德妃。

屋裡頓時亂成一團,有哭的,有喊的,一個宮女忙上前去給德妃揉著胸口,沒兩下,德妃就吐了口氣出來,宮女們手忙腳亂的扶了她坐好。她用手在胸口用力的壓了壓,彷彿集聚了全身的力量,抓緊了胸前的衣服。

她一伸手推開了擋在眼前的宮女們,卻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住了跪伏在地上的那個太監,燈影閃爍下,她的表情隱隱約約的看不太清,只是那白皙手背上暴起的血管,青的有些瘮人。

我也無意識的用手抓緊了心口,只覺得心臟跳得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好在那太監終是把下面的話說了出來,“方才隆科多大人已宣佈了皇上的遺詔”,說到這兒,他重重的嚥了口吐沫,那聲音在這呼吸都已不聞的屋子裡,大的彷彿是在平靜的湖水裡扔了一塊石頭。

屋裡靜的彷彿只有他的呼吸聲,人人都擯住了呼吸,生怕錯聽一個字。那太監又喘了口粗氣,這才一字一句把那封詔書背誦了出來,“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他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幾聲驚喘,我聞聲看去,卻是那拉氏幾個女人正站在門口。

她們臉上的表情映著燈火,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又要壓抑著眼底的狂喜,那神情真是難以形容,一旁的十四福晉還有茗蕙幾個,臉上卻已隱然帶了幾分失落。屋裡的人下意識的都去看那拉氏她們,李氏卻是個反應極快的,忙低了頭拿手帕去擦那不知道有沒有的眼淚,她這一動,旁邊的女人們忙都隨著,用帕子掩住了臉。

“先帝啊……”,原本僵坐著的德妃突然放聲大哭,屋裡的人立刻全都跪下一起哭了起來,門口的那拉氏她們也都跪下痛哭了起來,表情哀慼至極。屋裡屋外跪了一地的人,人人痛泣不已,不遠處其他的院落也是哀鳴聲不斷,報喪的鐘聲,沉重又緩慢的敲響了整個京城……我緩緩的後仰倒在了床上,只覺得心裡空的像是被挖走了什麼。

十一月十六日,康熙的梓宮停放在了乾清宮,四爺,不,應該說是雍正皇帝已經帶著一干皇子親王貝勒們,在那兒去為康熙守二十七天的靈,這期間,不許回家,也不許和旁人接觸通消息,就算是家裡妻兒有任何問題,也得過了這二十幾天再說。在這節骨眼兒上,八爺他們自然是隨君伴駕,估計皇帝也會不錯眼珠兒的盯住了他們。

那拉氏她們應該已經準備著入主西六宮了,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裡,不少院落已經騰了出來,太妃們自然有太妃的去處,就是德妃也要搬家的,只不過,她搬去的是“慈寧宮”,而不是什麼養老所。

混混噩噩的過了二十來天,要不是有人按三餐送飯,我要想走出宮門,總會有人從身後冒出來,畢恭畢敬的攔著我,我還真懷疑這位新科的太后娘娘是不是把我給忘了。望著屋簷下的冰掛,我不禁想著這些天也沒見到胤祥,不知道他有沒有找我,不曉得德妃是怎麼跟她講的,家裡的薔兒怎麼樣了……猛然間頭又是一陣暈,眼前有些發黑,我忙閉上了眼,自從那次之後,這頭暈的毛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你在想什麼”,德妃慢條斯理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響了起來,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股暈眩的感覺瞬間消失了,我定了定神兒,這才慢慢的回過身來。德妃正一身縞素的站在門口,午後的陽光籠罩住了她,卻襯得她的臉色越發憔悴,眼睛也有些浮腫,其中佈滿了紅絲,但背脊依然挺得直直的。

終於來了,我暗暗的緊握了一下拳頭,才穩步的走了上去,行了個宮禮,“回太后的話,在想胤祥和薔兒”,很直白的回了她一句。她明顯的一愣,顯然沒想到我會給她這麼個答案,臉上的神色一時有些怔仲,而我那對她多少帶了些諷刺的稱呼,她彷彿並沒有感覺。她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我也毫不迴避的看了回去,她的肩膀突然鬆了下來,一瞬間好像老了許多,身子晃了下。

我條件反射的扶了她一把,一入手,只覺得她的臂膀真稱得上是瘦骨伶仃,她並沒有推開我,而是任憑我扶著她,坐在了窗下的榻子上。“我才剛告訴他,你頭痛又有些犯了,就不讓你隨靈舉哀,讓你在我這兒靜養”,說完“咳咳”她輕輕地咳嗽了起來,過了會兒,才伸手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硃紅色的小匣子,她也沒打開,只是用手指輕輕地來回撫摸著盒子那光滑的表面。

我安靜沉默的站在了一旁,可眼光卻隨著德妃的手指不自覺地移動著,心裡猜測著那到底是什麼,心跳也越來越快。“拿去吧”,過了良久,她好像終於下了決心似的把那個盒子遞給了我,我有些遲疑的接了過來,盒子上還帶了些德妃手指的溫度,可那溫度卻讓我覺得冰涼,一時間反倒沒有勇氣去打開它,只是怔怔的看著。

德妃看我遲疑的樣子,輕輕地呼了口氣,見我望向她,她卻把目光轉開了,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這是先皇的遺旨”,我一驚,猛然覺得手裡的盒子好像著了火似的很燙手,手指不自覺地一張,那盒子“啪”的一聲,就摔在了地上散了開來,一張薄薄的淡黃色紙張,從裡面飄了出來蓋在了地上,隱約有些紅色的痕跡洇過了紙背。

我的心突然不跳了,緩緩地蹲下了身,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伸出微顫地手指輕輕的將那張紙翻了過來,字體有些歪斜,彷彿是抖著手寫上去的,上面只有四個硃紅色大字——人之常情,腦海中瞬時閃現出了那日書房中與康熙交鋒的情景。

“其實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最愛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說是四爺,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會選擇就胤祥的”……

我輕扯了扯嘴角兒,“這不關乎什麼綱常倫紀,這只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哈哈”康熙皇帝突然放聲大笑,我一哆嗦,越發得低了頭,“人之常情,哼哼,說得好”。一陣步履聲響起,一雙麂皮靴子慢慢踱了過來,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緊了拳頭。衣履聲響,皇帝竟然半彎了腰,明黃的荷包就在我眼前輕輕搖晃著,他低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

數年前在懋勤殿與康熙的那番對話,清晰的在我腦海中響了起來,一字一句,如歷歷在目,“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我伸手捻起了那張紙,慢慢的站起了身來,心裡泛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冰澈心肺。皇帝在用我給他的理由來解釋,他為什麼要殺我,就算我忘了,他也沒有忘,原來在那日,他就已經決定我的結果了……

“人之常情嗎”,我低低的,一字一頓的唸了出來,“皇上說,你看了之後,一定會明白的”,一直都默不作聲的德妃突然開口說道,眼光依然望向他處。我嘲諷的一笑,“是啊,不明白又能怎樣”,德妃被我噎得一怔,轉過了臉來看著我,臉上卻沒什麼怒色,只是有些不堪重負的看了我一眼,閉上眼幽幽的說了句,“那時候我以為把你許給了老十三,一切就會風平浪靜,看來終是我錯了”。

我心裡不禁一痛,那晚胤祥那欣喜若狂的表情,還有四爺蒼白如雪的臉色,一直都深深的刻在我心底,它曾幫我支撐過了許多的難關。我喃喃的說了句,“我只是想讓他們兩個都開心,這有錯嗎”。

德妃聞言身子一抖,她睜開眼瞬也不瞬看著我,眼圈兒發紅,卻一滴眼淚也沒有,“你沒錯,只是你想讓他們都開心的那兩個人,不但是兄弟,更是君臣,更何況還有……”,德妃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可到最後卻尖利了起來,話未說完她猛地站了起來,喊了聲“來呀”,一個老太監應聲進了來,疾步走了過來,頭也不抬地將一個青花瓷壺放下就出去了。

德妃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個杯子,緩緩地將壺裡的水倒了出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傳了出來。德妃看了看我,就將那杯茶放在了桌上,“這不會讓你有什麼感覺的”,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了,鈕祜祿氏溫柔的笑臉,彷彿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釺,帶著刺啦啦的聲音從我腦海中狠狠劃過,我哆嗦著嘴唇問了一句“是因為我已經喝了三年了嗎”,德妃默然。

我一把抓起了那個茶杯,溫熱的茶水瞬間濡溼了我的手指,正想狠狠地把杯子摔倒地上,突然想起鈕祜祿氏平時總是笑說,這清茶是誰誰誰送給四爺的,她好不容易才弄出來送給了我……四爺這兩個字,讓我放鬆了太多的警惕,我緩緩地放下了手來。

“這樣對皇帝好,對胤祥也好,你也不希望他們因為你……”,德妃無聲的嘆了口氣,“你最明白的,不是嗎”,她的肩膀鬆了下來,一時間臉上的肌理也顯了幾分老邁的紋路。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心裡已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了,每個人都說我明白,可是我到現在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命運早在三年前就決定好了,而現在則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了……

門扇突然被輕輕的敲了兩下,一個沙啞的聲音回說,“啟稟太后,萬歲爺和十三貝勒過來了”,我下意識的就想往外衝去,可沒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德妃則慢慢的從我身邊踱了過去。

花盆底兒清晰的敲在了青石磚地上,“咔噠,咔噠”的一步步向門口走去,站定,她的背脊又挺得直直的了,“先帝爺做了他該做的,我也做了我該做的”,說完她推開門,毫不遲疑的走了出去。

“皇上駕到”……“萬歲爺吉祥,皇上吉祥”一片問安聲傳來,“起來吧”四爺熟悉的聲調傳了來,我心一抖,“兒子給太后請安,胤祥給太后請安”,胤祥,我在心裡喊了一聲,忍不住地有些踉蹌的朝門口走去,透過縫隙,看見德妃正彎了身兒扶起四爺和胤祥,一臉的溫和慈愛。

四爺還是那樣的冷峻,身上穿著喪服,可嘴角兒上翹,卻帶上了一絲以前所沒有的高傲,四爺一直都是傲氣的,卻從沒有這樣睥睨天下的高傲,明黃色的帽沿中央,鑲著一塊美玉,腰間則繫上了九龍盤珠袋。

胤祥也是一身素服,但卻是顧盼英姿,臉上的神色比以前穩重多了,一舉一動中都帶了一種氣質,這大概就是一個掌握了權力的男人的自信吧。我默然的轉過了身子,慢慢的走回到了榻子邊坐下,伸出手,拿起了那半杯殘茶,在手指間搖晃著,往日熟悉的味道,現在卻令我一陣陣的心寒。

“你們怎麼來了”就聽著德妃柔聲問了一句,“兒子本來要去請安的,聽說您到這邊來了,就趕緊過來看看,昨兒太醫不是還說,您這兩天身子太虛,別太累才好”,四爺恭敬的答了一聲。

“我也不過是這兩天心裡堵得慌,想走走散散,不知怎的就走到這兒來了,倒是皇帝你,身子骨兒要緊,這不知道還有多少大事等著你呢,你就別再替我操心了”,德妃溫言地說了兩句。

胤祥在一旁笑說了句,“萬歲爺就是對太后心太重”,“我知道,可做了皇帝,這身子就不是一個人的了,是全天下的了,私情兩個字,倒是要放在一邊了”德妃語重心長地說了這麼一句。

“兒子知道了”四爺恭敬的答了一句。

四爺的話音剛落,宮門外就傳來了陣陣腳步聲,“皇上吉祥,太后吉祥”,赫然是八爺的聲音,我一怔,思緒一晃間,也沒聽到八爺說了些什麼,只聽到四爺淡淡說了聲,“朕知道了,你先去處理吧”,八爺的聲音頓了頓,才畢恭畢敬的說了聲,“臣,遵旨”,只是這語意中,又有多少苦澀,恐怕只有八爺才體會的到吧。我腦中不期然的想起了方才德妃說的那句話,“他們是兄弟,更是君臣”,心中一涼。

過了會兒,就聽德妃輕輕的說了一句,“咱們也走吧,還得去給先帝爺……”,聲音裡卻帶上了一抹難以掩蓋的擔憂,我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已到這生死關頭,那裡還顧得上德妃擔憂不擔憂。只是她話未說完,就聽見門外的太監急慌慌的喊了句,“十四阿哥,您不能……”

我不禁一愣,十四阿哥,他已經從邊關回來了……沒等我再想,就聽見十四阿哥沙啞的笑聲響了起來,聲音多少有些尖銳,裡面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憤怒,傷痛,鄙視,不甘,壓抑,只聽他啞聲喊了一句,“皇帝四哥,臣弟給您請安來了”……

院外突然安靜了起來,偶爾只有幾聲粗重呼吸聲隱隱傳來,我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心裡大概能猜到十四阿哥所為何來,他心底多少有著被康熙皇帝背叛了的感覺吧,軍權,稱王,康熙給了他太多的希望,或者說是“幻想”。

而康熙皇帝已經不在了,那眼前這個繼承了大統,可以說是得到了一切他所渴求的親哥哥,已經變成了他最憤恨仇視的對象了吧。十四阿哥從小受盡父母寵愛,人又聰明伶俐,可以說從未受過什麼大波折,可奪走他一切的偏偏是……

“十四弟啊”四爺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清淡溫和,卻字字清晰,彷彿每個字都如冰錐般直直的插入你耳中。“朕方才還在和老八說,你遠道回來辛苦,先去先帝爺那兒祭拜就是,不用特特的跑來見朕,朕雖是皇帝,但和你們也是兄弟,有些虛禮免就免了,你怎麼還是過來了”,四爺聲音很溫和,甚至可以說蘊含了不少兄慈友恭的情感,但是那個朕字,還有那句特特的,還是讓我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哼哼”,十四阿哥乾笑了一聲,“那怎麼成,您現在可是皇帝了,這規矩怎麼能錯,臣弟可不想隨便就被人按個大不敬的罪名兒,要不……”他話未說完,“好了”!德妃突然厲聲喝止了他,院子裡頓時一片安靜。

只聽德妃粗喘了兩口氣,又壓下聲音來,“有什麼話兒,回頭再說吧,皇帝,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回乾清宮去吧”,“太后說的是”,四爺恭敬的應了一聲,“八弟,十三弟,你們先和老十四過去,朕陪著太后慢慢走”,“是,臣遵旨”,胤祥朗聲應了一句,八爺也跟著應了,又溫言對胤禵說,“十四弟,有什麼話兒跟皇上講,也回頭再說吧,這些日子皇上也累了”。

十四阿哥冷冷一笑,“八哥果然是賢王啊,能體貼聖意,不過今兒的話不是和皇上講,是要跟四哥講的”。“你……”八爺聲音一噎,“跟四哥講嗎”,四爺突然玩味似的輕笑了一聲,“好啊,那倒要聽聽了,進屋兒去說吧”。說完就聽見腳步聲兒響,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個縫兒,我心裡頭血呼的一下衝了上來,一時間只覺得血熱得好像要把胸腔融化了一樣,就聽德妃尖聲說了一句“慢著”。

“太后”只聽四爺有些遲疑的問了一句,雪白的衣襟兒隨著微風在門縫中輕輕舞動著,外面靜了一下,突然門口那道雪白的身影兒一僵,門又被推開了些,四爺那有些清瘦的臉孔慢慢露了出來,他眯了眯眼,彷彿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我愣愣的看著他,心裡如火燒一般,一種說不上是委屈還是怨恨的情緒,如岩漿一樣在不停的翻攪著,我們就那樣靜靜的對視著,“啪噠”,一聲輕微的水滴聲響起,突然覺得臉上一陣溼熱,這才發現不知道時候,眼淚已順著臉頰垂落到了杯子裡。

那滴淚水彷彿也落在了四爺的心上,他好像被什麼燙到了,臉頰抽動了一下,可沒等他說話,就聽見德妃厲聲說,“我有話兒和皇帝說,你們都出去在外面候著,不許過來,胤禵,你和你八哥,十三哥在這兒等著”。門口人影兒一閃,四爺已進了屋來,德妃回身兒把門輕輕地帶上了,卻沒有回過身兒來,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口。

屋裡一片死寂,看著四爺緊握的拳頭,有些顫抖的薄唇我不禁有些神情恍惚,今天發生的一切彷彿如夢中一樣,康熙的遺詔,德妃的無情,鈕祜祿氏的背叛……我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過去的種種如飛馳的列車一般,從腦海中閃過。

四爺見我有些站立不穩,下意識的就想過來扶我,沒走兩步,就踩上了一張紙,他沒在意的低頭閃了一眼,還是繼續往前走,突然又頓住了腳步,低下頭仔細的看了兩眼,一彎身將那張紙撿了起來,只掃了一眼,臉色霎那間變的雪白。

一絲急促的抽氣聲響了起來,我轉眼看去,德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轉過了身來,她用手帕子捂住了嘴,可些微的驚慌還是從她大睜地眼裡流露了出來。見我望著她,她眼裡竟摻雜了一些祈求的意味,我一怔。

可沒等我再多想,“這是什麼”,四爺彷彿從牙縫兒中擠出了這四個字,他的手也在微微的抖顫著,那張遺詔被他緊緊地攥在了手裡。他這話一出口,那一直套在我頸上,令我不能呼吸的繩索為之一鬆,倒是德妃的臉色青白了起來,彷彿被什麼扼住了呼吸。

德妃閉了閉眼,彷彿很困難的吞嚥了一口吐沫,緊握著帕子無意識似的在臉上隨便輕拭兩下,再睜開眼,臉上已是一派的平靜了。她沒有回答四爺的問題,只是緩緩地走向了一旁的軟塌,優雅的坐了下來。四爺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彷彿強行剋制著什麼似的,他沒再看我,卻慢慢的轉過身面向了德妃。

我眨了眨被淚水模糊的眼,看不見四爺的表情,隱約間覺得他的背脊越發僵硬了起來,德妃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脊背挺得筆直。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之間,德妃溫和地開了口,“胤禛,還記得你答應過先帝什麼嗎”。

四爺的身子硬了一下,他低下頭,嘶啞的說了一句,“是,做個好皇帝”,德妃輕輕點了點頭,眼珠兒不錯的盯著四爺,過了會兒突然又說道,“你記得就好,可你記不記得還答應過先帝什麼”?

德妃的聲音並不尖銳,可四爺卻彷彿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下,微微地打個了個哆嗦。我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指甲尖銳的壓進了我的手心兒,可那抹疼痛卻給我帶來了一種近乎於舒適的感覺,這才發覺自己的心緊得彷彿就要碎掉了。

“記得”,四爺極低的說了一句,聲音有些輕飄飄的,卻不似以往的淡定。“記得……”,德妃喃喃地重複了一句,一轉手從袖子裡掏出了個東西輕撇在了四爺的腳下,“你真的記得嗎,那這又是什麼”,德妃的聲音猛地轉為尖銳,四爺的身子一晃。

“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雖然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德妃還是將眼光轉向了我,眼光裡也帶了一絲冰冷,我根本顧不上她如何看我,只是愣愣的看著那個靜臥在四爺腳邊,鮮紅鮮紅的如意帶……

突然眼前一陣模糊,我一伸手撐在了椅子背上,閉上了眼,只覺得頭越發的暈了起來,可耳邊依然傳來德妃那略為激動的聲音,“你是皇帝啊,不能有這樣的心病,不論怎樣,我都得把這病根兒給你挖了,咳咳”,話未說完,德妃急促的咳喘了起來。

“額娘……”,四爺顫抖的喚了一聲,聲音裡有多少傷痛難忍,多少無可奈何,甚至帶了一絲祈求,我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從未聽過四爺這樣地聲音。我努力的掙開眼來,就看見德妃怔怔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四爺,眼淚從她眼中慢慢滑了下來,嘴唇兒不自覺地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要……我在心裡狂喊,不要求她,你做的夠多了……嘴巴張了又合,嗓子澀得彷彿著了火,我努力的想要挺直身子說話,卻無法抵擋那股暈旋感,身子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只覺得雙膝和撐在地上的手掌都火辣辣的疼,眼前卻還是黑的。

“小薇”,四爺驚喊了一聲,就聽見他凌亂起身向我這邊走來的聲音,“皇帝”,德妃厲喝了一聲,“我,我沒事兒,我只是……”,我一邊低喃著,一邊一手按住額頭,努力的想要使自己清醒。

“譁楞”,門一下子被人推開了,“小薇,真的是你”胤祥低喊了一聲,沒等我回應,已被圍入一個再熟悉溫暖不過的懷抱裡去了,我下意識的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裳,“你怎了,是不是頭又痛了,啊,暈的厲害嗎,我去叫太醫”胤祥的惶急地聲音聽著已經有些變音了。

我使勁地咧了咧嘴,也不知道做出來的表情是哭是笑,“我沒事兒,你放心,只是一時有些暈,不用太醫”,我喃喃的安慰著他。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我用力眨了眨眼,這才看見胤祥的面色有些蒼白,他濃眉緊皺,眼光不停的掃視著我,見我睜開眼,才略鬆了口氣,可手臂抱的我卻是更用力了,我藉著他的力氣慢慢的坐了起來。

我剛要衝他安慰的笑笑,就覺得門口人影兒一閃,下意識的看過去,十四阿哥瘦削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三年不見,他看起來越發的成熟了,只是原本神采飛揚的雙眸,這會兒卻充滿了種種陰暗冷漠的情緒,看起來讓人有些森寒,我心一悸,那股暈黑的感覺又浮了上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飛快地閃過了什麼,快得令人看不清,他略偏了頭頭對四爺一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看來皇上您已經作了選擇了”。“胤禵”,德妃急喝了他一聲,我卻只覺得胤祥的手臂一緊。

“哼哼”,四爺冷笑了一聲,“今兒你要跟朕說的就是這個,嗯”,他的聲音輕淡無比,卻讓人覺得字字誅心,我心底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這個時候的他已不再是那個沉默卻有情的四爺了,而是那個剛強不可奪其志的雍正皇帝了。德妃卻是一臉的惶然,有些無措地站在一旁,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十四阿哥卻彷彿什麼都沒感覺到似的,表情還是吊兒郎當的,眼底卻閃著豁出一切的光芒,似乎只有讓四爺痛,他的痛才會好些。他無所謂的一笑,“是啊,皇上果然看的遠,這江山,兄弟,忠誠都可以用一個女……”,他話未說完就停了下來,卻意有所指的轉過眼來掃了我一眼,四爺的臉色霎時變得青白了起來,用手指著他說,“好,你……”,胤祥的臉色也陰沉了下去,我心裡一急,頭暈的越發厲害,粗喘了一聲之後,只覺得一根熾熱的銅線,“啪”的一聲斷了開來,腦中一熱,人就重重的往後歪了下去,那股昏沉的感覺再也無法抵擋,“小薇”,胤祥狂喊了一聲,四爺猛地轉過了頭來看向我,他手臂一揚,彷彿想過來抓住我,十四卻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模糊間,耳邊卻響起了胤祥調皮卻肯定的聲音,“我定要討了你去”,胤祥,我低喃了一句……“十三弟給的,我也能給,他要的,我也要”,四爺沙啞的聲音恍如昨日……我只是想讓你們兩個都很開心,只是想讓你們開心啊,我不停的傾訴著,直到徹底被黑暗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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