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枚南海沉船打撈的銅印章,探尋明朝時中、日、荷生絲貿易歷史

大約十多年前,一位新加坡的朋友送了我一枚銅印章。他說是從印尼沉船打撈上來的,知我喜歡收藏,做禮物送給了我。

我因為這枚銅印章印面刻有4個英語字母,中間還有1個人物,便認為它是外國船員使用的,沒怎麼在意。這幾天沒事,讓朋友網上將印章發給馬未都和西泠印社諮詢,沒想得到的答覆卻是差以千里。

馬未都認為它是清代一種外國社團用的火漆印,而西泠印社認為它是明代中日生絲貿易的一種信物,叫絲印。

從一枚南海沉船打撈的銅印章,探尋明朝時中、日、荷生絲貿易歷史


這枚銅印到底是作何用途?它背後隱藏了哪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們來試著揭開歷史的一角面紗。

火漆印是17世紀世界郵政史的一大發明,它解決了信件不被私拆的問題,從而讓信函有了飛速發展的可靠保證。火漆印章也同時在王公貴族中流行起來,銅質最多,還有各種寶石質的。

據說火漆印是在1626年時,一位法國人叫魯素的發明的。他把焦油、辰砂和印度產的天然漆按不同的比率配製成一種紅色的蠟,取一小塊在勺裡讓火加熱成流液狀,然後倒在信封口上,趁熱把金屬或寶石刻制的印章鈐上,待稍冷卻時起出。這樣一來,信封的封口就被蓋上章的火漆沾住。誰要私拆信函,就會破壞火漆,從而達到保障通信私密目的。

實際上,火漆印是從我國秦時的青泥封函發展而來的。秦時記錄文字的是竹簡,當要送出秘密文件時,用1條繩把許多竹簡捆好,在一支竹上挖個洞,把繩用青泥封在洞裡。一旦有人私拆竹簡偷看文件,就會毀壞泥封。

另一些人說,火漆印是來源於3000多年前的亞述人或古埃及人的泥版信件和泥封套這種通信形式。但不論它起源何處,都是人類文明的一大進步。

火漆印在歐洲流行,這枚從南海沉船上打撈上來的銅質印章面又刻有英文字母,而且刻面深凹,故我當時十分認同馬未都先生的判斷,認為它就是國外某一貿易商的火漆印章而已。但是,當我知道了下面的一些事情,觀念有一種被顛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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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研究絲印有幾百年的歷史,它們出版的印譜齊全,各個不同時期的有近百種之多。絲印之說,在日本江戶時代就在民間流傳。1897年,橫井時冬在【考古學雜誌】發表《絲印考》,正式將絲印一說帶入日本文化界。

什麼是絲印?中國從來沒聽說過,也不見實物,更談不上研究了。原來,在16世紀前後,相當於明朝晚期,中日有一種大宗勘合貿易,就是明朝的生絲出口到日本進行紡織。中國出口的生絲每50斤為一丸,打包後在上面掛上一銅印;貨到日本後,驗斤兩相稱,便用隨掛的銅印蓋上章作證明,也當以後的支付憑證。因為這些銅印是隨生絲生意而製作出來的,所以,日本人稱它為絲印。

這些絲印,原是中國製造的,可為什麼本國卻不見一枚?原來,這絲印隨生絲到日本交貨後,是不要回收的。日本人看它做的精緻小巧,便當成文具收藏起來。

從一枚南海沉船打撈的銅印章,探尋明朝時中、日、荷生絲貿易歷史

上圖為日本出版絲印圖譜,左邊第一印為豐臣秀吉關白,中間下面一印為柬埔寨國王印,右下圖VOC荷蘭東印度公司印,似乎與生絲貿易毫無關係。但實際上,把這些銅印當成絲印之說還是引起許多日本研究者的質疑,不過,它們來源中國卻是不爭的事實。後人猜測,這些絲印因為精美,被人當了文玩珍藏時,有些是被人把面磨平,又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一邊使用,一邊把玩的。

明代晚期的中日生絲貿易是受到勘合限制的,所以,日本為了發展自己的織造業,不得不依靠荷蘭和葡萄牙商人做轉口生意。上圖印譜中VOC,就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簡稱。是不是荷蘭人學明朝,在中國買到生絲後,轉手倒賣給日本時,也掛上了絲印?

看看我的這枚銅印,上面有一人在做跳繩運動,腳下踩著一球,繩索和絲織品是有關聯的;兩邊字母為IMKT,這是什麼縮寫?難道是荷蘭或葡萄牙運輸生絲去日本時沉沒的商船遺物?我愈來愈相信它是一枚外國人當時做生絲貿易時的絲印,並認為印面上刻著的是羅馬字母而不是英文簡寫,因為我看到了日本學者久米雅雄的研究文章。

從一枚南海沉船打撈的銅印章,探尋明朝時中、日、荷生絲貿易歷史

日本大坂藝術大學的客座教授,也是西泠印社的特邀嘉賓久米雅雄寫了本【日本印章史】,上面登載了織田信長和豐臣秀吉時代的羅馬字印章;他在自己的另一本書【亞洲印章史概論】第十章裡,論述了大坂古城遺址出土1615年前後的羅馬字印章,認為是當時日本基督教會人員的信物。

從一枚南海沉船打撈的銅印章,探尋明朝時中、日、荷生絲貿易歷史

綜上所述,我們發現,明朝時的生絲貿易是一單多邊國際貿易大生意,它不僅僅侷限在漢文化圈裡,相反,是多國在參與。從日本遺留下來的絲印譜上,我們看到了幾百年前海上絲綢之路的雲詭波譎。當然,那段歷史我們無從知曉細節真象,但這些遺存的印章,卻在無聲述說著那段波瀾壯闊的絲路故事。

在我們向歷史回眸的時候,別忘了關注瓷說歷史原創,讓我們一起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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