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人能夠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生於貧困,但在幸福的天空下,在大自然中,我與之感到一份融洽,而絕非敵意。我的生命因此並非始於痛苦,而是始於圓滿。

——加繆

一個男人在熾熱的太陽照耀下,連開五槍打死一個阿拉伯人,法庭要判他死刑,然而法庭判他死刑並不是因為他殺了人,而是因為他是個“冷漠”的人——他在母親下葬時沒有哭泣,也沒有要求打開棺材再看母親一眼,甚至在第二天就開始和女朋友一起玩樂,看喜劇電影。

事實上,他不光對親情“冷漠”,對友情和愛情同樣“冷漠”。女友問他是否願意結婚,他說結不結都行,女友願意結就結;女友問他是否愛她,他回答不知道愛不愛,大約是不愛吧。周圍人都討厭的鄰居請求他幫忙對付自己的情人時,他接受了,認為沒有理由讓自己不滿意,之後,鄰居要跟他交朋友,他也接受了,理由同樣是交不交無所謂。

這個男人叫默爾索,法國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繆《局外人》一書裡的主人公。文學史上經典的“置身事外”的形象。

《局外人》: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人能夠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加繆,不僅僅是20世紀法國最偉大的作家之一,而且也是世界文壇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加繆在諾貝爾頒獎晚宴上的演講中說過這麼一句話:“對於知曉的事,絕無謊言;對於壓迫,反抗到底。”這句話可以說貫穿於《局外人》一書的始終,在通讀完全書後,我認為這本書在講這樣一件事:人之所以為人,人區別於其他動物的地方就在於自我意識的覺醒。

《局外人》: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人能夠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一.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真實往往令人難以承受

在小說裡,默爾索從來沒有對什麼表示出過多的關心,審判時人家問他對媽媽的感情怎麼樣,他只是很淡然的說,他愛他媽媽並不比別人愛得更少一點,但是他的律師說光這樣還不夠,這樣不足以表達他對媽媽的愛,然而默爾索僅僅只是在說出他的真實感受而已。

華東師範大學法語系教授袁筱一對此評價道,當我們在渲染我們所有的感情的時候,我們或許是時候該想一想,這個當中有多少是語言的行為。我們是怎麼去描述親人之間的友愛的,也許描述已經倒過來成了友愛的本質。

默爾索回答任何問題都是根據實際情況,他追求真實的回答,可很顯然,恰恰是真實的回答不為社會所容,人們不能接受一個人僅僅是愛媽媽不比別人少而已,社會期待的是他說他有多麼愛他母親,母親去世他有多麼難受,多麼痛不欲生。

可是,那些僅僅是語言的假象吶,我們人類似乎總是說得比做得多,說的要遠遠比實際情況多得多。可能因為現實太過貧瘠,所以我們需要用語言來填補。久而久之,語言和現實世界變得脫節,語言加強了現實世界的種種幻覺,所謂的謊話說一千次便成真就是這個道理。

現實太過扎心,我們便用語言來安慰著自己,說著說著語言成了謊言,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這本書中,女主角房思琪為了讓自己活下去,騙自己說自己沒有被侵犯,自己只是愛上了對方而已。米蘭昆德拉曾經說過,活在公眾面前就是活在謊言之中。沒有謊言,我們便難以生存。就像生活中經常需要說“善意的謊言”,可善意的謊言也終究是謊言吶。

《局外人》: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人能夠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但是,有些人寧願面對殘忍的真相,也不願意活在謊言中,如同書中的默爾索,他直面自己的真實感受,不願意說謊,這是他自我意識覺醒的第一步,直面真實。

二.世界是自己去探索的——學會拒絕外界價值觀的灌輸

小說裡默爾索在監獄裡看報紙看到這樣一則故事:一個人離開捷克的農村,外出謀生。25年之後,他發了財,帶著妻兒回鄉。他的媽媽和妹妹在家鄉開了家旅店。為了讓她們大吃一驚,他把老婆孩子放在另一個地方,自己去旅店,但是進去的時候母親和妹妹沒有認出他來。他想開個玩笑,租了一間房,並亮出他的錢來。夜裡,他母親和他妹妹用大錘把他打死,偷了他的錢,把屍體扔進河裡。第二天早晨,他妻子來了,說明了情況,最後,母親上吊,妹妹投井。

這則故事不禁讓人思考,我們所謂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比如這則故事中的親情,媽媽和妹妹其實可以不必自殺的,不從法理角度看的話,他們不知道兒子和哥哥的真實身份,不知者無罪,很顯然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她們。

為什麼她們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她們的身份被確認了,所有社會倫理,道德責備都會紛至沓來,首先是自己對自己的責備,她們連自己心裡的這道坎都過不去,就更不用說面對外界的指責了。

這麼來看的話,感情似乎變了味,難道我們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僅僅是因為法律,道德和倫理要求嗎?我們的情感是現實世界裡真實存在的情感,還是社會規則對人的要求?

默爾索對社會規則是冷漠的,不屑一顧的,嗤之以鼻的,在母親葬禮上沒有哭,其一是因為他之前與母親長期不在一起住,感情卻是沒有那麼深刻,其二是因為他覺得母親終於擺脫了世間的一切繁瑣,他為母親感到高興,他不覺得這是一件悲傷的事。

當然,在陪審團眼裡事情就不是這個樣子了,在他們眼裡,在母親葬禮上哭泣是一件正義的事情,母親葬禮的第二天和女友去尋歡作樂就是不正義的事情,一開始他們以正義崇高之名去規勸默爾索“改邪歸正”,承認錯誤,這樣就可以免去他的罪名或者輕判,然而不管誰勸,勸什麼,默爾索始終不為所動。最後,陪審團的人憤怒了,他們要以正義之名來判默爾索死刑,理由不是他殺了人,

而是因為他與整個社會格格不入,他拒絕接受社會的規則,拒絕來自陪審團一干人等的規勸,和來自他們價值觀的灌輸

然而,人畢竟是活在社會之中的,人是群居動物,不可能完全屏蔽來自他人的影響。因此默爾索對一切外界的價值觀都保持警惕的態度,他像一個旁觀者一樣觀察著,思考著,始終保持自己的判斷力,這是他自我意識覺醒的第二步,拒絕外界價值觀的灌輸,保持獨立思考。

《局外人》: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人能夠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三,對於壓迫,反抗到底——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很多人認為《局外人》的主題是荒誕,提到加繆也會不由自主地與之聯繫起來。在我看來,《局外人》探討的不是荒誕本身,而是面對荒誕怎麼做。

面對這般荒誕的世界,我們人應該怎麼辦?默爾索死刑前夜,神父來看望他,企圖用宗教來勸服他,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在我所度過的整個荒誕的人生中,從我未來的深處,一股昏暗的氣息穿越尚未到來的歲月向我撲來,這股氣息一路襲來,使別人向我建議的一切都變得毫無差別,未來的歲月並不比我已經度過的歲月更真實。

這是神父走了之後默爾索的內心獨白,也是小說唯一一次出現“荒誕”這個詞。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默爾索將自己的人生總結為荒誕,他認為人生是荒誕的,世界也是荒誕的,因此他主動選擇了疏離,落在別人眼裡就變成了冷漠,無情。

他的主動遠離在我看來是一種無聲的反抗,他意識到了荒誕卻也清醒的明白無力改變,才總會說“我怎麼都行”。

然而在小說的結尾,他卻重新感覺到了幸福,當他回想起生活中具體經歷過的場景,他感覺到了幸福,“我對我自己有把握,我堅持了自己內心的真實,對一切都有把握,對我的生命和那即將到來的死亡都有把握,我只有這麼一點把握,但至少我抓住了這個真理,正如這個真理抓住了我。”這是他自我意識覺醒的最後一步,即使面對死亡,也依然不妥協,堅持自我。

《奇葩說》第四季最後一期辯題是:我們最終都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是不是一件壞事?黃執中是正方四辯,他在最後結辯的時候說,傷害已經造成了,什麼都改變不了了,這個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意識到這是一件壞事。

《局外人》: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人能夠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局外人》:什麼是幸福,幸福是人能夠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而意識到這是一件壞事本身就是最大的反抗,能反抗就意味著一個人還有自我意識,能夠把握自己,正是這種把握自己的掌控感讓默爾索在生命的盡頭感到無比的幸福。

加繆在《西西福斯神話》裡說:“朝向峰頂的奮進本身足以充實人類的心靈。”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直面真實,保持自己的獨立思考,在自己選的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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