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伢兒是老邵頭的女婿

老邵頭


下課了,上完廁所,我和毛松爾一前一後,照舊慢悠悠地晃盪著,來到學校門口圍牆邊,毛松爾依然走到老邵頭旁邊,離老邵頭僅一步之遙,抄著雙手,背靠牆根,我挨著毛松兒,也往牆根上一靠。

老邵頭坐著小板凳,背靠圍牆。他前面的竹籃上蓋著白棉布,全校的孩子們都知道,裡面裝的是麻花、貓耳朵、糯米條兒等副食。麻花兒一角錢一根、貓耳朵一分錢兩片……偶爾有饞嘴的孩子過來照顧他的小生意。

多數時候,場面冷清:毛松爾和我靠著牆,一高一矮;老邵頭坐著,悠然地抽著煙,大家都不說話。

毛松爾斜眼瞄了一下老邵頭,突然發話:“六伢兒是你女婿,是吧?”

“是的唉!”老邵頭認真地回答道。

六伢兒是我們細洲尾的,細洲尾的孩子們都知道:在學校門口提著竹籃賣副食的老邵頭,是六伢兒的老丈人。毛松爾分明是明知故問。

一問一答完畢,又沒人說話了。冷場片刻後,毛松爾突然又問:“六伢兒是你女婿,是吧?”

“是的!”老邵頭加重了語氣。

沉默少頃,毛松爾又斜視了老邵頭一眼,冷不丁地再次問道:“六伢兒是你女婿,是吧?”

“是的撒!你個麼事伢兒唉(你這個什麼孩子)?!一句原話盡果問做麼事嘞(一句原話老是這樣問幹什麼)?”老邵頭似乎生氣了,用他那濃濃的武昌口音回答道。

上課鈴響了,我和毛松爾飛快地跑回教室。

又是一個課間十分鐘,毛松爾和我照舊靠著牆;一步以外的老邵頭也依然坐著小板凳,還是悠然地抽著煙。毛松爾和之前一樣,又突然發問:“六伢兒是你女婿,是吧?”……相同的神情,相同的語氣,一切照舊。最後,以老邵頭那句帶有武昌味的回答“是的撒!……”完美收尾。

這樣的場景,在毛松兒的“導演”下,後來又上演了N次。有幾次毛松爾還事先找來幾個同學當“觀眾”,他得意地炫耀說:“走,跟我去撩一下老邵頭,老邵頭保準會說‘是的撒!一句原話盡果問做麼事嘞’。”

果然,老邵頭第一次回答依然認真:“是的唉!”

第二次加重語氣:“是的!”

最後又是那句武昌味十足的“終極”回答:“是的撒!……”。

老邵頭回答完畢,“觀眾”們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只有我聽得出,老邵頭的“終極”回答裡,分明還有一句“你個麼事伢兒唉?!”的責怪,而毛松爾向同學“觀眾”炫耀時,卻故意少說了這幾個字。

毛松爾與老邵頭的“表演”,已然成為校園課間的一道“風景”。

如此淘氣,能把一件無聊的事玩兒成一道校園風景的,恐怕也只有毛松爾一人。

每當想起這道校園“風景”,除了對毛松爾的淘氣付之一笑以外,我更驚異於老邵頭的耐心,與其說是耐心,不如說是善良。老邵頭以如此溫和的方式,對待一個孩子小小的惡作劇,又何嘗不是一種美德!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