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底，甘肅臨夏東鄉族自治縣迎來了冬季，空曠的山裡透著寒意，村民們結伴到村子的餐館，圍坐在一起吃羊肉、聊家常。
在東鄉的另一邊，北京朝陽區，一群來自北京服裝學院的年輕設計師們，正打包好行李，準備長途跋涉去往1500多公里外的東鄉縣，參加碧桂園與鳳凰網主辦的“美麗東鄉”工作坊，通過設計為當地貧困現狀帶來一些改變。
走進東鄉，發掘痛點
△ 東鄉放羊人
東鄉族自治縣位於甘肅省西南地區，是全國唯一的以東鄉族為主體的少數民族自治縣。羊是西北少數民族地區最重要的文化標誌和食材，而食羊是當地村民們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 東鄉羊設計團隊走訪當地博物館。
東鄉羊設計團隊由兩名設計專業的老師帶隊，還有五名來自於工業設計、數字媒體藝術等不同專業的學生設計師。在東鄉短暫的三天時間，他們做洞見收集、實地調研，走訪了當地的碧桂園產業扶貧東鄉羊養殖共建示範基地、青年電商產業園、民族博物館、食羊餐館等地，通過調研與當地人進行交流，尋找本土故事，發掘地域文化的內涵。
△ 祁大爺宰羊
來到東鄉的第一天，設計團隊就到食羊餐館祈牙山莊體驗手抓羊，觀看烹羊師傅祁大爺宰羊、煮羊。在設計觀察中，設計師黃廷威發現東鄉娛樂設施匱乏，但有不少吃羊肉的飯館。
帶隊老師對祁大爺及鄉親們進行訪談，瞭解到他們最大的需求是孩子的教育。祁大爺的兒子25歲了，最遠也只去過蘭州，去過一段時間後，他還是回了東鄉，再也沒出去過。他覺得走出甘肅，對生活的現狀也難以有所改變。
祁大爺經營祈牙山莊，在當地算是相對富裕，但是家裡的物質仍然匱乏，品羊的屋子除了土坑、桌椅、三泡臺、花布窗簾，沒有更多的東西。
△ 平夥設計團隊在當地調研時合影。
在調研過程中，設計師們走訪了碧桂園東鄉扶貧辦公室，在這裡瞭解到，新建的希望小學已經為很多家庭解決上學的問題，但尚有部分貧困家庭，父母不太想讓孩子繼續上學，而是希望孩子去養羊或者幹農活，直接幫補家裡賺錢。
幾輪設計觀察與交流後，大家對東鄉有了更深的瞭解，內心也有極大的觸動。創收和教育，是東鄉人兩大急迫的需求。設計師需要想辦法，短期內幫助東鄉人把羊賣出去，長遠得有辦法扶志。
△ 祁大爺生火
△ 手抓羊
東鄉羊肉作為東鄉重要的創作來源，創收形式非常單一，通常以整羊、手抓羊的方式出售。大家在餐廳試吃了冰手抓羊，肉很大塊，直接手抓來啃，但冷的羊肉吃起來比較油膩。設計師黃廷威直言，對於像他這樣的南方人，非常不習慣當地人的食用方式。“假如以他們的傳統的方式和口味，拿到城市裡，可能與消費者飲食習慣不符。”
以“平夥”為概念，用設計輸出東鄉文化
△ 當地餐館祈牙山莊
在與祈牙山莊老闆、羊養殖場廠長、民族博物館館員的交流中，“平夥”—詞被幾度提及，這一特殊的民俗引起了大家的一致關注。
在過去，西北生活比較窮，想吃羊肉卻買不起一整隻羊，鄰里老鄉或親朋好友就會合吃一隻羊。湊夠了七個人吃羊，就把羊的七大部位均分，也會送宰羊人一些羊蹄、頭，當地人將這種吃羊的方式稱為“平夥”。
△ 養殖場的東鄉羊
身為廚師的祁大爺到28歲才吃上第一口羊肉，儘管小時候家裡養羊，但為了生活，都拿去換錢了，“當時羊肉很貴，幾家關係要好的人靠著吃平夥，才能一嘗美味。”羊肉承載了當地人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平夥”還有平息火氣的含義。當兩戶人家有一些摩擦和恩怨，吃一頓“平夥”就能化解彼此之間的矛盾，重歸於好。
△ 羊肉食盒設計。
平夥是當地老百姓的共享與互助行為，也是東鄉特有且純真的文化傳承，這樣蘊含著人情味與共享價值的“平夥”理念，被設計團隊融入進羊肉食盒當中。他們將羊肉的包裝分成了八個模塊，體現的是東鄉人一起分享美味的情景。
△ 設計師與指導老師深夜討論。
經過初步的調研後，北服的設計師們結合城市人群的消費習慣、食用習慣，每個人都為東鄉羊出了一個方案，從體驗設計、包裝設計、到IP打造，還有新媒體運營推廣的方案。
△ 同學們在學校的咖啡館討論。
從東鄉的工作坊回來後，設計方案還需要更進一步完善。時間對同學們而言非常緊張，既要兼顧上課，還得跟不同專業的同學一起跨界合作。 “在討論過程中，大家的觀點不同，彼此相互磨合與協調是一個很大的挑戰。”邵琪雪同學分享了她的創作感悟。
△ 桌面上擺滿了設計師們靈感的便籤條。
參賽第41天，師生們來到學校咖啡館，經歷了九輪頭腦風暴後，指導老師周明月提出“我們要做的不是一個漂亮的包裝，它不足以解決全部問題。我們需要幫助當地賣出羊肉，更要幫孩子們解決教育的問題。”深夜飄起寒冬初雪，而大家更為激動的是好點子的降臨，併為之慶祝。
小羊走出去，書本走進來
△ 羊肉食盒的包裝設計。
東鄉羊的產品包裝設計在80天裡，經過了多次設計迭代，從獨立式羊肉零食包裝，到升級獨立包裝，到生熟兩用的平伙食盒，再到內外雙層公益模式包裝。
內外包裝設計過程中，指導老師丁肇辰提出，要讓用戶端的體驗便利友好，內層為羊肉產品食盒，外層為愛心快遞紙盒。用戶留下內盒羊肉，利用外盒將閒置的書籍交給快遞小哥，寄回東鄉。
△ 羊肉包裝餐盒上的共情說明書。
丁肇辰老師認為，販賣可憐與同情的公益模式無法長期可持續，團隊要做的公益是呼籲城市裡的家長和孩子將斷舍離的閒置教育資源，分享給其他用得到的人，給東鄉貧困縣的小朋友。羊肉食盒與教育書籍，有來有回。
當代年輕人很少有買整羊的習慣，設計團隊針對都市人的消費心理，對羊肉包裝的形式的做出創新，輸出當地的地域文化，激發消費者購買小份多部位、多口味的羊。包裝食盒分成八個模塊，分別裝八個不同部位的生羊肉，或裝熟制羊零食。
羊肉產品設計的1.0的版本是自動售賣機出售的產品，通過自動販賣機的形式，放在公司大樓裡，賣給上班族，併為產品起了“996羊肉粥”、“1314羊肉卷”等創意產品名稱。
經過不斷的討論和多次的線上線下調研，分析案例優缺點與成功原因，最終確定了對東鄉“平夥”文化進行再次深入的研究，總結“平夥”的概念——大家團結在一起，可以把產品做成禮盒送給他人，產品上升到2.0禮盒版本。
設計過程中最困難的部分，是研究東鄉與城市的連接。如何讓城市人去關注到東鄉這個地方？怎麼才能讓東鄉的孩子得到更多的東西？同學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我們想做的就是通過產品去連接東鄉與城市，東鄉將羊肉給城市，城市寄回書籍給東鄉，幫助東鄉建立圖書館，為東鄉孩子帶來更廣泛的知識與天地。”設計師溫江亭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 “平夥愛心”小程序。
經過一輪又一輪的討論，大家設計出了一套現代的服務系統。將一個快遞二維碼，放在羊肉食盒內部，用戶收到食盒之後，通過快遞碼去搜索小程序，在程序中輸入快遞碼，快遞員就會得到信息，進行上門取書。搭建了平臺，互相傳遞城鄉信息。
團隊給小程序起名叫“平夥愛心”。城市人能通過小程序看到東鄉孩子的現狀，還能給孩子們捐書，團隊對這個服務系統感到十分滿意和驕傲。
“咚咚響響”發出的“福音”，在山谷間迴盪
△ 東鄉羊場
設計不僅停留在方案上，他們還考慮到了實際落地。團隊找到商學院老師給算了一筆賬，“假如我們256塊錢賣一份食盒，一頭羊做成大概15份到20份食盒，1萬頭羊是15萬到20萬份食盒，總共可得5000多萬。一隻東鄉羊按照傳統賣法只能賣1000多元，一萬頭羊也只能賣到1000萬。新的設計幫助東鄉翻了5點多倍的利潤，還能大約能回收約20萬本書。”
設計師們暢想，可以一邊賣羊肉產品，一邊為東鄉建立圖書館，把回收的書籍放入圖書館，開放給當地孩子們閱覽。
△ “咚咚響響”卡通IP。
在去東鄉調研的三天裡，設計師們深切感受到當地家庭對教育的忽視，於是設計了以東鄉羊為形象的“咚咚響響”兩個卡通IP，它們的名字與“東鄉”諧音，身穿東鄉民族服飾，形象可愛。它們可以把從城市寄回的書送到小朋友面前，“如果讓咚咚響響帶領不太喜歡讀書的孩子，到圖書館進行閱讀，他們也許會更願意去學習，更渴望回到學校。”
△ “咚咚響響”表情包。
他們還將“咚咚響響”的IP形象做成東鄉俚語表情包在微信上傳播，讓更多的城市用戶認識東鄉，也提升東鄉人的文化自信。東鄉人看到表情包很是欣喜，咚咚與響響的形象受到了大家的喜愛。
△ 東鄉羊團隊在路演現場。
東鄉羊團隊的設計行動，共歷經了820個小時，7次設計迭代，最終的設計方案形成了可持續的、符合當地發展的一個閉環模式，從服務提案、概念草圖、體驗原型，到設計表情包、漫畫形象、產品設計，再到動畫視頻。他們的方案不止在是做設計加工，而是試圖解決社會的問題，響應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縮小城市與農村的差距，通過增加消費機會，解決貧困現象。
在碧桂園“未來契約”青年社會設計大賽的比賽現場，評委金定海先生對團隊高度肯定，“小羊能夠走出去，書本走進來，貧困快走開，這就是雙贏的設計。最重要的是，你們挖到了東鄉當地的平夥文化。夥伴，不是用來計算，夥伴是應該用來平等共享的，這是一個很偉大的表達。”
△ 黃廷威在PK賽現場路演。
經過這次設計比賽，來自北京服裝學院的幾位設計師也對貧困地區多了一份理解；基於地域文化、食物文化的研究方法和服務系統，多了更多思路。李銀鑫同學感悟到：能做一個好設計重要，做一個“好”設計更重要。做社會設計，是一個注重多數人福祉的事情。
雖然這次比賽在評委和觀眾的投票下，團隊最終排名第二，獲得碧桂園“未來契約”青年社會設計大賽銀獎，但整個過程給予設計團隊的啟發是無可替代的。設計成為了城市與鄉村的重要紐帶，它在山谷間不斷髮出迴盪，輸送養分。黃廷威在現場演講快要結束時說：“沒有一個文化不具備自信，沒有一個貧困找不到出路。”
△ 東鄉羊團隊在碧桂園“未來契約”青年社會設計大賽現場。
最後，黃廷威代表自己和夥伴邵琪雪、溫江亭，感謝兩位指導老師丁肇辰和周明月與學生們一起，經常優化設計到深夜一兩點，也感謝後來加入的團隊成員沈鑫、李銀鑫，把整個設計創作的初心做成了視頻，精彩地呈現出來。大家專業各不相同，但正是這個跨界的設計師組合，創作了新穎而又完整的平夥東鄉羊設計方案。
設計師的角色，隨著社會的發展，正在持續演變。但不變的始終是為當下的人思考和構建更合理、更美好的生活。正如平夥團隊的金句，“設計讓生活迴歸它本來的樣子，創新讓生活達到夢想的樣子！”
作者 | 鹿小溪編輯 | 圖拉實習生 | 匡若彤 鄒文昌鳳凰新聞客戶端 鳳凰網在人間工作室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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