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兩度走進渠江源，但我只是一個過客。
初見渠江源，是在2017年7月，盛夏烈日。我與老顏駕車游完紫鵲界，看天色才過午，決定繼續往前。紫鵲界最深處的路牌顯示“渠江源”，顧名思義，“渠江的源頭”，想必是一方奇山異水。被“江水奔騰”的想象牽引，車順山間水泥路開了過去。
渠江尖峽谷煙雲 本文圖片來源：學習強國湖南學習平臺《湖南新化縣渠江源：以茶會友》
也不知蜿蜒了多久，一個面積不大的停車場出現在眼前。下車，迎面一泓碧水，水漫過石壩，嘩嘩流往低處山間梯田。幾個本地孩子在戲水，擱在石頭上的小揹簍裡裝著新化小吃穇子粑粑、煮玉米、礦泉水。依石級稍往上，原木門樓古色古香，聳立在濃蔭中，門樓上書“茶溪谷”三個綠色大字。
此處無風，水聲裡涼意升起，令人怦然心動。
記得門票很便宜，20元。穿過大門，團團碧綠裹著清涼水氣迎面撲來。循石片砌成的棧道朝裡邁進，只覺腋下起涼，耳邊生風，渾身清爽。小溪在棧道邊歡笑，野花夾岸起舞。我脫了涼鞋，溯溪而上。
湖南新化縣奉家鎮渠江源
水在亂石間橫衝直撞，有時如白練飛瀉，有時如銀蛇扭動，有時飛珠濺玉，有時輕歌淺唱……隔不了多遠便有一個水潭，潭小而淺，水清得似乎無水，只見顆顆斑斕鵝卵石瞪著大眼仰望天空。水靜處，偶有蜉蝣在潭面滑冰，如此身手輕快，不起一絲波紋。也有多處小瀑布，雪白水流貼著巖壁傾瀉，不聞嘩嘩之聲，卻如大片冰層滑下。我時而雙手攀石登高，時而蜻蜓點水越過搭石，時而水沒膝蓋涉過深水。
沿溪溯行至羞月潭，附近一處荒草平地，木牌顯示為“瑤人屋場”。多少年過去，如今瑤人不知何處去，唯留屋場落泉聲。屬於古梅山地區之一的渠江源，嘩嘩溪水裡流淌著怎樣厚重的歷史故事？
姑娘河
雖值盛夏，茶溪谷卻如初春，溪水涼入骨髓，我的雙腳已不勝寒意，我不得不停止戲水，返回棧道。正待向前，卻見前面數位遊客蹲在溪邊，雙手掬水，喝得“滋滋”有聲。老顏見此情景，掏出一瓶礦泉水“嘩啦啦”倒空，將瓶置於水流下灌滿，然後“咕嘟咕嘟”牛飲。我再次踏入水中，俯身於小股飛瀑下，引頸張嘴，讓一線泉水流經我口中，再碰“壁”折回，落入溪裡。那種沁涼，那種鮮甜，那種滋潤，正是我兒時在樅樹坪喝過的泉水味道。
高山有好水，只因為遠離塵囂。好水自在流，只為不羈於頑石的阻礙，心繫遠方。漫步棧道，“泉水擊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自此，我逢人便道渠江源：高山飛泉，不可錯過；心若蒙塵，茶溪谷碧泉可以盪滌。
韻味姑娘河
再次更深刻地認識渠江源的泉，是在剛剛過去的十二月。婁底市作協一次筆會，讓我有機會重返渠江源。黃昏，車子載著我們在山上迤邐，深冬的山林寂然無聲，鳥雀藏在暮色深處。下車，才驚覺自己落入一片茶園，疊疊層層的茶樹順山勢曲折，四周高山披著薄靄，擁住這連綿的茶園梯田。隔不到五米的距離，茶樹上便飄一張薑黃粘蟲板，遠看就是一朵朵碩大黃花，在青蔥的茶山自成風景。茶園深處，一棟連一棟的茶色木樓靜立，那便是紫金茶業所屬的紫金山莊了。
奉家鎮
山莊里美麗的戴女士接待了我們。原來，新化縣這個偏遠的奉家鎮，因為海拔高，森林覆蓋率廣，被稱為中國深呼吸小鎮。位於奉家鎮的渠江源生態茶園，於2016年被評為全國三十座最美茶園之一。在不遠處的貢茶園裡，還保存著一株四百多年的老茶樹。高山茶樹，以蟬聲鳥語為伴，以茶溪谷清澈山泉澆灌，片片翠葉都是一種舌尖的誘惑。渠江源紅茶，正在穿越深山，走向全國市場，並逐步推向國外。
是夜，圓月在樹梢擎起燈籠，詩人作家們在大廳裡品味紅茶，談詩論文。高寒山區的冬夜，全木結構的廳堂，暗紅的木炭火，自炒的瓜籽花生，無不成詩。木桌上水氣蒸騰，茶香嫋嫋。這水，取自茶溪谷的流泉。這茶葉，採自茶溪谷兩岸雲遮霧罩的茶園。渠江源的泉與茶，一場歷盡艱辛的相遇，卻成人世間完美的組合。
渠江源採茶時節
我不懂茶，但我一杯杯地喝，從舌尖緩緩流入直至心間的，除了渠江源泉水的清泠、滋潤、鮮甜，還有高山紅茶的醇厚、綿長，更有深呼吸小鎮民情的不屈、向上。
再次離開渠江源，有一種莫名的不捨。我的心靈已浸潤茶溪谷的清泉，長出一叢青嫩的茶葉。我想，餘生我若有疲累，必定會再來渠江源，來溯茶溪、飲紅茶，傾聽茶園深處清泉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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