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說給你就給你呀,你可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藍山中學到底種了多少樹,從來沒有人數過,也數不清,懸鈴木,槐樹,白楊,椿樹……喬木的闊葉在空中一片連著一片,天空被分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從此這裡的世界晨昏難辨。

這些高大粗壯的喬木生長了多少年,連資歷最老的校工也說不清,自己小的時候,它們就這麼粗,這麼高大,現在好像一點沒變的樣子,一定比建校的年代還要久遠吧,說不定已經過百年了吧。學校裡最粗的是一顆懸鈴木,沈陌和白桐兩個人合抱也沒勾得到手。

沈陌最喜歡去的地方是那個小山坡,坡頂種著學校裡唯一的一棵楓樹,孤獨卻美麗。從這裡可以看見整片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偶爾飛過的白鴿,可以看得見星辰,也可以看得見日落,誠然也能俯瞰學校的全景。

高一的課程並不是特別的緊張,所以午後有充足的時間可以睡覺,沈陌常常一個人坐在楓樹下面,摸摸楓樹掌狀的葉子,吹吹淺秋微涼的清風,然後坐在草坪上,筆尖在白紙上飛速的滑動,留下一行行整齊清秀的文字:

第一次和陌生女孩乘同一輛出租車;

第一次被人說“BT”;

第一次被女生說成書呆子;

第一次聽到對重點班的另類評價;

第一次幫女生拎包;

第一次有女生在下雨天為我撐傘;

第一次和女生有了親密接觸,小時候的如果不算。

美麗而特別的女孩——蔣瑤

寫到落款時,沈陌突然笑了起來,臉上的溫度也稍稍升高,浮現出很小一團淺淺的紅暈。”喂喂喂,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呀的,還笑得這麼燦爛,是不是思春了你?“

抬起頭就看到白桐那張長得欠扁的臉,說他欠扁,不是罵他,的確很欠扁哩!十六歲的少年,一百六十斤的體重,臉圓的像一張大餅,眼睛活像兩個雞蛋,臉上的皮拉一下可以延伸數十米,不行,太誇張了,但想著十釐米也差不多了,不過總體看起來還能過得去,這得感謝善良的上帝,在給了他臃腫身材的同時,沒有忘記給他高大的個頭。正因為如此,胖胖的白桐同學被冠上了“魁梧,虎背熊腰,彪形大漢”等等威猛的美名。

白桐先生的自娛自樂精神也的確高人一等,每當回答自己怎麼長成這樣時,他從不說是因為自己和豬一樣的食量,蝸牛一樣的運動量,而是從大量的科學分析和理論證明出發,有根有據,有條有理的闡述了自己的身材發展到現在是順應了時代潮流,也是歷史的必由之路。按他自己的話講就是“我出生那年就重,快九斤,雖說現在大家生活水平都已經奔小康了,但是本人基數大呀,所以在相同的成長速度下,當然就比你們重得多。出生那年大概半米來長,平均一下,每年增高八公分,增重五公斤,真正實現了生長髮育的平衡發展,穩定發展,科學發展。你們如果看過我的體檢表,就知道我的身高體重比是所有人當中最達標的。”這裡必須強調,以上內容純屬白桐先生自我調侃,如有雷同,純屬扯淡。雖然每年都恨不得把體檢表藏到內褲裡去,可還是會被沈陌翻出來調侃一番。白桐同學身高體重比那欄N年以來都是那四個字,營養過剩,後面的印刷體寫的是給所有此類同學的建議:適當節食,增加體育運動。”你才思春了?怎麼跑這裡來了?“”這不廢話嗎?當然來找你,思春的少年,你先看看錶,都幾點了,再不走小心挨批!“”是不是找打呀,是不是又欠扁了?“說著便抬起手來。”等等,等等,你手上是什麼,昨天就看到了,唉吆吆,整天催我講衛生的沈大公子也有不洗手的時候。“哈-哈,哈-哈-哈……”誰說沒洗?“沈陌舉起右手。”咦,左手是什麼,怎麼全是數字,還不至於艱苦到在手上演算吧?哦,1314……原來是電話號碼呀,哪個女生的,竟然讓沈公子都捨不得洗手。“”我手機裡還有她的短信呢,要不要看?“沈陌得意的扮了個笑臉。”真的嗎?快拿來給我瞧瞧。“

果然上鉤,他笑道:”說給你就給你呀,給你看你就看呀,還真是賤呢。“

沒話說,開打。沈陌在前面跑,白桐在後面追,追了,累了,也就到了教室,回過頭看,胖子正滿頭大汗的彎著身子在門口喘氣,“我就是要和你跑,就是喜歡被你追,我這也是幫你減肥呀,兄弟,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哩。”沈陌開心地笑。

“你,你……”白桐氣得無語。

鈴聲響起的時候,沈陌突然想起一件事,“白桐,什麼是BT呀?””變態!“

“什麼,你敢罵我變態!”又開始掐架。”停,停!Stop!我沒說你變態,我是說,BT的意思是變態,b-i-a-n,t-a-i!“

沙市這幾年發展很快,似乎是一夜之間,那些古舊曲折的衚衕,低矮破敗的房屋,泥濘狹窄的道路就消失不見,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座高大的寫字樓和四處新建的住宅小區。寬闊的馬路上人潮湧動,車輛川流不息,都不知道這麼多人從哪裡來,各種膚色,各種語言,於是城市變得忙碌,擁擠,現代化的氣息四處瀰漫,覆蓋了原來的塵土飛揚,每天都有新鮮事物走進人們的視界,生活也開始變得豐富多彩。

有時候沈陌早上起來看見這個鋼筋混凝土澆築的世界和那些在高樓之間像螞蟻般匆忙的行人,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好像在做一場虛幻的夢,想起以前的沙市,想起自己的童年,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記憶裡的沙市只有四條主幹道,所有人都會去市中心的百貨大商場買衣服;記憶裡的童年自己總和白桐在老街上玩彈珠,從城東玩到城西;記憶裡的夕陽總是可以映紅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暮色四合下的小城寧靜而安詳。

上個週末沈陌經過以前的幼兒園時,發現那個三間兩層的小樓房外面的牆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院子裡長滿了雜草,滑梯和鞦韆上起了一層深褐色的鐵鏽。這裡是自己和白桐還有藍紫最早認識的地方,後來三個人一起念小學,一起讀初中,而現在三個人仍然在一起,自己和白桐還是同班同桌,真是難得的緣分。也許前世就是同胞吧,三個人本想今生再做兄弟姐妹,投胎的那一刻卻發現政策不允許,所以三個人走入不同的家庭,但上帝始終是善良的,於是在他們上幼兒園的時候相遇了。

怎麼會產生這麼奇怪的念頭?沈陌看看旁邊口水流了一本子的白桐,是怎麼認識這個胖胖的男生的呢?

第一次去幼兒園報名的時候,一個小胖子在所有同學面前扮鬼臉,自己嚇得往媽媽身後躲,旁邊一個梳辮子的女生直接哭的稀里嘩啦。後來老師點名時,知道了那個惡作劇的胖男孩叫白桐,也知道了那個哭的稀里嘩啦的女孩叫藍紫。

白桐仗著自己的先天優勢,成功的做了一名老大,今天欺負張三,明天欺負李四,害的別的孩子不敢上學,後經舉報老師直接讓白叔叔把“白大王”領回了家。小孩子,捱了揍自然會學乖,不再用武,但老大還是要當,改收保護費,不多,每天每人一毛錢,沒有的帶零食也行,連東西都沒有,那就替他寫作業,替他大掃除,沒事聽他的指揮去搞各種小惡作劇。

藍紫和沈陌開始也和別的同學一樣,天天給他交錢,可是憑什麼呀?後來兩人一商量,決定每天在進幼兒園之前,先去對面的小商店,把家裡給的零花錢買光吃光,然後再走到白桐面前說,家裡沒給錢,不信你就搜。當然沈陌和藍紫從來沒替他寫過作業什麼的,因為倆個人總會在“白大王”面前說,明天也許會給的。雖然屢試不爽,可日子久了,“白大王”就起了疑心,竟然暗中派嘍囉監視,知道真相的“白大王”怒火沖天,放學後帶著自己的跟班們就把兩個人就堵在了小衚衕裡,先是擰沈陌的臉蛋兒,接著又去揪藍紫的頭髮。藍紫痛的直哭,沈陌小同學也急了,趁著“白大王”不注意,狠狠地黑了他一腳,然後就看見“白大王”坐在地上一邊捂著襠部,一邊哭爹喊娘。原來是個紙老虎,周圍的小嘍囉也一鬨而散,沈陌佔了上風,蹲下來拽住“白大王”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了句:以後再欺負同學,就像今天一樣踹你。然後和臉上已經笑臉盈盈的藍紫小朋友手牽著手揚長而去。從此,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白大王”從了良,變成大英雄沈陌和小美女藍紫的跟班。

小時候的事回憶起來總這麼有趣,沈陌又突然笑出了聲。“喂,又思春呢?”趴在桌上的,曾經的“白大王”醒了。”先擦掉你的口水吧,幸虧劃分了楚河漢界,不然我的書本又給淹了。“”想什麼呢?最近見你老是發呆,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女生?“”沒有啦,我在想幼兒園的事呢?“”呃,太久了,我都記不起來了。“”你是選擇性遺忘吧?我可是清楚地記得如果當時我那腳要是踢的重點,你就直接可以去華山拜師學藝了。“”你還說,你個小痞子,真是夠陰,那麼小就想讓我們白家斷子絕孫。“”才沒有啦,如果當時踢壞了你的小小鳥,說不定現在已成武林盟主了呢!“”為什麼,怎麼說?“”剛才不是說了嗎?去華山派拜師學藝,之後嶽不群老先生驗過你的骨骼和肌肉對你大為驚歎,實在是練武奇才,即已具備先天優勢,就決定把畢生所學——《辟邪劍譜》傳授於你,十年後,也就是十現在的你叱吒江湖,打敗天下所有武林高手,成為史上最年輕武林盟主。“”完了?“”完了呀!難道還要再來點後傳什麼的,要不添十個八個老婆進去,關鍵不符合自然規律啊?“”我說,你小子完了!“

接著全教室的同學就開始觀賞每天都要上演N次的“你追我跑”拉力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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