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述"外围战略":丘吉尔的大胆操作与自作自受,加里波利之战

序言:

1944年6月6日,300万同盟国士兵在法国北部诺曼底海滩登陆,也就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两栖登陆作战,"大君主作战"。在这次登陆的29年前,另一群士兵在达达尼尔海峡背岸的加里波利抢滩登陆。这场所留记忆远不及诺曼底辉煌的战役,是后者之前,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两栖登陆作战,加里波利之战。

一、 丘吉尔的"外围战略"

1915年,已经碾压了无数人命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台失控的战车冲向更多的生命。1914年的马恩河战役宣告西线战场陷入了壕沟战的泥潭,英法与德国就像两个完全扭打在一起的摔跤手,都没有抓住对方破绽,进而将对方掀翻的机会。投入西线的每一兵一卒都好似泥牛入海,数以万计的伤亡往往只能换来几公里的推进。为了尽快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协约国将领们将目光转向西线以外,期望从其他地区寻找改变战局的爆破点。法国人称之为"外围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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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里波利之战形势图

尽管一战涉及的地区规模史无前例,但僵持的气氛已经蔓延到了各个战区。同盟国在海外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除了保罗·福尔贝克在德属东非顽强但无关痛痒的猫鼠游戏。塞尔维亚已经被奥匈帝国绞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则还在中东与埃及的沙漠里与英国人、阿拉伯起义军周旋。东线则已经成为了德国人的重心:沙皇俄国遭受到了德国人的疯狂进攻。在1915年5月开始的波兰战事中,俄国人遭受到了空前的惨败:接下来的8个月里,德奥联军如洪水般从东普鲁士-喀尔巴阡推进到拉脱维亚、比萨拉比亚,即使沙皇亲自接管最高指挥权也无济于事。

这样,出身显赫,年轻而野心勃勃的英国海军大臣,日后的二战战时首相,温斯顿·丘吉尔提出了一个后人看来极富其个人色彩的大胆计划:出兵打通被土耳其人封锁的黑海航道,从而恢复对俄国的物资补给;甚至拿下君士坦丁堡击败土耳其,从东线攻击奥匈帝国,以求改变整场战争的走向。这个要求在敌方核心领土开辟新战场的大胆计划,需求在亚欧大陆的咽喉,达达尼尔海峡北端的加里波利半岛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登陆突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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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里波利半岛地形图

从地理的角度来看,这绝对是一场极端的军事冒险。但"西亚病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羸弱而又多线作战的军事力量给予了丘吉尔下险棋的契机。1915年1月,沙皇尼古拉二世向西方盟友求援,协约国顺势展开了规模前无古人的海上入侵行动,宁静的加里波利半岛海岸即将被鲜血染红。

二、 初战遇挫

1915年2月19日,伊丽莎白女王号无畏舰为首的协约国远征舰队开始炮击加里波利半岛的奥斯曼土耳其要塞与炮台,加里波利战役正式开始。持续了一个月的炮击后,协约国将领自信满满,舰队指挥官,海军上将萨克维尔·卡登称只需14天就可兵临奥斯曼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但3月18日舰队便遇上了土耳其人的水雷,英军两艘前无畏舰和一艘巡洋舰在雷区沉没,舰队只得停止对达达尼尔海鲜的深入,但事实上土耳其人仅仅布置了26枚水雷,要塞炮炮弹亦所剩无几。尽管协约国压倒性的海上力量最终取得了对达达尼尔海峡的控制权,土耳其人也获得了喘息与应对入侵的时机,协约国登陆部队将要面对严阵以待的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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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军登陆作战

1915年4月25日夜晚,来自英、法、英属印度、澳大利亚与新西兰的联军在加里波利半岛的五个海滩登陆。被称为"地中海远征军",总兵力八万人的登陆部队中,主力是来自澳大利亚与新西兰这两个英国自治领的远征军,也就是著名的"澳新军团"(Anzac)。英国人在半岛西海岸南边的海丽丝岬登陆,澳新军团则在北侧的特佩岬登陆。由于澳新军团士兵大多没有接受过夜间登陆训练,再加上对半岛地形一无所知,错误地登陆在目标以北的一个无名海湾,那里高悬起伏的山崖地形给澳新军团带来了巨大困难;英国人与英印军队则在登陆场遭到了数量不足,但严阵以待的土耳其人猛烈阻击,先头200人的突击队仅有20人左右幸存。尽管奥斯曼土耳其守军不能把英国人第一时间赶下海去,他们还是尽可能地杀伤了英军登陆部队,使之在占领滩头后无法继续推进。少量法军在半岛东侧的登陆仅仅一天即告失败,被迫撤退。与协约国设想相反的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军队仅仅在一开始有些溃退的现象,但他们立刻反应了过来,顽强地阻止了协约国远征军的抢滩登陆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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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曼第五集团军的防御阵线

登陆之后,尽管远征军以3000多人伤亡的代价占领了滩头阵地和几个海岸村庄,接下来的每一步推进却都困难重重。5月1日,英国海军的三艘战列舰相继被德国潜艇击沉,致使入侵舰队被大量撤离;登陆部队失去了海军的火力支援。防守半岛前线的奥斯曼第五集团军第19师师长穆斯塔法··凯末尔趁远征军在滩头筋疲力尽后展开反攻,尽管反击战被远征军的机枪火力击退,但双方惨重的伤亡宣告英国人速战速决的计划破产。加里波利半岛,和西线一样,陷入了胶着的阵地战。

三、 血腥、海岸拉锯与撤退

战役开始前协约国过于低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战斗力与抵抗决心。德国军事顾问奥托·桑德斯作为加里波利前线的实际指挥官,指挥第五集团军在半岛上大量修筑战壕与碉堡体系,依托半岛的多山地形,将远征军限制在了滩头阵地上。

整个1915年夏天,双方的反复拉锯从未导致战役天平的倾斜,同时却带来了高昂的伤亡数字,远征军损失超过了一万余人,却始终被奥斯曼土耳其军队禁锢在海岸滩头与几个沿海村庄。对土耳其人后方据点克利西亚和阿奇巴巴的进攻都以失败告终。凯末尔凭借第一次巴尔干战争中的经验,牢牢把握住了半岛的制高点,使远征军,尤其南端登陆场的澳新军团处于困境。大量尸体的堆积与炎热的天气带来痢疾、腹泻和肠热等疾病,更造成了澳新军团大量非战斗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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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新军团冲锋

1915年8月,为了平息朝野舆论对于在加里波利这样一个远离西欧的弹丸之地进行如此大规模,却又没有效益的进攻的质疑;指挥官们必须证明这一次行动物有所值。1915年8月6日,新一轮的登陆战在澳新军团登陆场西北面,防守薄弱的萨弗拉湾展开。此时加里波利已经汇集了多达15个师的协约国部队和16个师的奥斯曼军队。英军在登陆时未遇到太多抵抗,但未能及时扩大登陆场、巩固滩头阵地,进而占领内陆制高点。桑德斯中将紧急抽调了其他防线近2万的奥斯曼军队抢先在内陆山脊设置了一道临时防线。凯末尔扮演了救火队员的角色,亲自率军遏制了远征军的攻击,将抢占制高点夏克·巴叶莱地区的澳新军团惠灵顿营近乎全歼。协约国改变战局的希望最终落空。

1915年10月,保加利亚的参战迫使协约国转移部分力量去保护希腊。随着秋冬季节的到来,伤寒肆虐,远征军冻死、冻伤人数数以千计。尽管为了维护声誉,前前后后投入了五十多万人的英国政府并不想就此撤退。11月23日英国国防大臣基钦纳视察半岛前线后,无力获得战果、部队大量伤亡的现实迫使英国内阁下令撤出远征军。从1915年12月月初持续到1月,9万多远征军秘密登船撤出加里波利半岛。讽刺的是,付出了惨重代价的加里波利战役中,协约国最成功的行动确是总撤退。奥斯曼人几乎没能发觉对方已经撤退。1月7日的最后一次攻击也被英军击退。1916年1月9日,最后一名澳新军团士兵离开海滩,持续了长达11个月的加里波利战役宣告结束。

四、 浪涛余响

作为诺曼底登陆前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登陆作战,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协约国伤亡多达17万人,土耳其则伤亡了15万人。不过土耳其人最终守住了海滩,没能让协约国威胁到君士坦丁堡,恢复黑海航线。

温斯顿·丘吉尔,作为整个战役的组织者,在1915年夏天国内的政治风浪中辞职,到前线担任步兵营营长,直到一年后才重返政府。被认为应为战役惨败负责的阿斯奎斯内阁倒台,劳合·乔治取而代之。黑海航线的落空,使得沙俄只能得到相当于之前5%的援助物资,战争资源的日益匮乏导致俄军陷入崩溃,沙俄帝国最终在1917年春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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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塔法·阿塔图克·凯末尔,现代土耳其国父,民族英雄,首任总统

同盟国这边,凯末尔则因在战役中的英勇表现,一跃成为民族英雄,获得了"君士坦丁堡救星"的称号,并从此脱颖而出。战后他指挥土耳其国民军打赢了希土战争,建立土耳其共和国,并成为现代土耳其第一任总统。他晚年被授予"阿塔图克"的荣誉称号,意即"土耳其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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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澳大利亚的澳新军团日纪念活动

尽管当年声势浩大的加里波利战役已经被其他规模更大的战役所暗淡,它仍是值得回忆的一场战役。时至今日,当地农民依旧可以在田野中挖掘到此役的遗骨与残物。远征军登陆的4月25日也成为了澳新两国的重要节日"澳新军团日",加里波利之战被认为代表了两国的共同特质:英勇顽强和袍泽情谊。总而言之,加里波利战役作为诺曼底前规模最大的登陆作战,值得人们的了解与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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