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漁村少年到聯合國副祕書長級官員,他的聯合國之路堪比打怪升級

他,

足跡踏遍五大洲100多個國家

看遍世間的人情冷暖

親眼目睹泰國公主的音容笑貌

耳邊也響起過難民無助的哀嚎

住過寬敞明亮的海景房

也去過荒山野嶺的偏遠鄉村

看這亞子,您猜他是某位“網紅”旅遊博主?

或者,是一位“寶藏”攝影師?

再不然,只是因為世界那麼大,他想去看看?

偏偏都不是。

那些經歷,只是他本職工作的冰山一角。

他,曾任聯合國糧農組織副總幹事,級別與聯合國副秘書長相當,是當時中國在聯合國糧農組織任職最高的官員。

聯合國原副秘書長沙祖康,稱他為“中國人的驕傲”

科學技術部原部長徐冠華,說他有“一顆偉大的心靈”

能讓這兩位打出五星好評的人,就是何昌垂。


從漁村少年到聯合國副秘書長級官員,他的聯合國之路堪比打怪升級

聯合國糧農組織副總幹事何昌垂博士

這些年,隨著國力提升,中國選派了不少官員到聯合國任職。

然而,他可不是被欽定的天選之子。

從競聘聯合國職務起,他就一步一個腳印,歷經P5(處長)到D1(副司長)、D2(司長)、ASG(助理秘書長)及USG(副秘書長)各個級別,整整幹了25年!

別看他正襟危坐,在聯合國,他也當過“吃瓜群眾”;平日工作,他直言不諱,敢於正面硬剛,十分硬核;二十五年國際組織工作,他成就斐然;但他也做過“小白”,犯過小錯。

如果你問,何昌垂能一路走到聯合國,靠的是什麼?

他會說,“我屬牛,我有的是韌勁兒”。

“我屬牛,有的是韌勁兒”

1949年是牛年。

“一把剪刀,用開水燙一下,拿塊兒乾淨的布擦一擦”,那年,何昌垂就這樣被母親剪斷臍帶,在福建福清的小漁村出生。

父親病重,母親含辛茹苦地把九個孩子拉扯大,生活十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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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昌垂母親(前排中)和何昌垂(後排右一)部分兄妹

童年的艱苦磨礪,塑造了他的頑強堅韌。

“文革”時期,年僅19歲的他,不得不中斷學業,回農村插隊。為了不荒廢時光,他做過木匠,培育過白木耳,還加入當地文藝宣傳隊,為村民演樣板戲。甚至,他還做了兩年牙醫學徒。

但是,他心中一直懷揣著“大學夢”。業餘時間,他便用從圖書館撿來的高中教材,自學物理和數學,背英語單詞,凡是有書就借來看。

隨著國家高等教育陸續恢復,1972年,他參加高考,成績優異,被福州大學錄取,學習物理無線電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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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大學

1975年大學畢業後,何昌垂來到中科院地理所工作。

那時,中國遙感研究剛剛起步,他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為了與國際遙感研究接軌,他必須閱讀大量英語文獻,惡補相關知識。

但是那個年代,大家的英語底子都不好。為克服挑戰,他借來圖書館那本破舊的《英漢大詞典》,啃下一篇篇專業論文,翻譯了10餘萬字遙感文獻。

這還不算,考慮到今後可能需要面對面交流,他還找來了一臺破舊的老式留聲機,靠聽唱片苦練英文發音。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的英語水平進步神速。

機會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1978年中科院爭取到唯一一個公派留學名額,何昌垂憑藉“獨一份”的英語能力,脫穎而出,於1979年前往荷蘭留學,順利成為“第一個遙感留學生”,羨煞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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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 年,荷蘭國際航天測量與地學學院,左一:何昌垂

1982年歸國不久,他便接受調令,步入國家科委,從事科研管理。

從研究到管理,跨度不可謂不大。應對新挑戰,他向科委老前輩虛心請教,刻苦學習管理技術,工作常常“早八晚七”。憑藉這份堅韌和努力,在任期間,他連升三級,成為國家科委最年輕的局級幹部。

那之後,集管理經驗、專業技能、國際背景於一身的他,順理成章地踏上了聯合國之路。

“是個狼人”

1988年,39歲的何昌垂成為聯合國亞太地區遙感項目主任。本以為專心搞好技術就行,但他沒想到,聯合國的工作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讓他當了回“吃瓜群眾”。

當年,何昌垂為遙感項目爭取到了一個正式編制。他想把職務給孟加拉國的喬杜裡博士,後者不僅工作效率高,而且是遙感專家,正是項目亟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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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在新加坡,何昌垂(中)與助手喬杜裡博士(右)在起草工作組會議報告

意外的是,由於孟加拉國籍職員數量超標,何昌垂的推薦被駁回了。

正當他苦思冥想候選人時,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原來是管理層的秘書,此人平時一聲不吭,現在卻像打了雞血一樣,向何昌垂推薦人選。

他“發動”了兩個技能:

第一,糖衣炮彈,告訴何昌垂,管理層可以給他的項目多多撥款。

第二,笑裡藏刀,暗示X國政府已經“打了招呼”,迫切希望X國的Y博士獲得編制。

呵。

聽罷,何昌垂只好露出微笑。

原來這位被推薦的Y博士“上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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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何昌垂和Y博士私下很熟,她工作勤勉,是人口專業名校博士。但是,遙感項目需要獨當一面的遙感專家,憑這一點,她必須被pass掉。

然而此時,部門的老同事也紛紛來勸何昌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成為眾矢之的,省得惹上麻煩。

到底是堅持原則、公平公正,還是按上面意思辦事、左右逢源?

何昌垂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告訴秘書處,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起用Y博士,並要求立刻啟動公開招聘程序。

此舉一出,不少同事都覺得他太“愣”。

你或許不知道,聯合國的公開招聘,過程十分漫長,招一個人有時要花兩三年。缺人之際,何昌垂還是執意如此,他可真“是個狼人”。

最後,他總算招到了一位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的遙感專家,結束了這場風波。

他後來在自傳中回憶說,

“人事問題一向是國際組織最困難的問題之一,決策者往往需要權衡考慮各種因素,如專業需要、政治壓力、競爭力等等。實事求是的說,這件事讓我得罪了不少人,其中還有我的朋友。我在聯合國第一次闖過了一個不容易過的人事關,箇中滋味冷暖自知”。

國際江湖中的高光時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身處國際江湖,“刀光劍影”在所難免。

但是,儘管麻煩不斷找上門來,何昌垂都能一一化解,在聯合國生涯中,數次迎來高光時刻。

1999年,第一場由中國科技界舉辦的“國際數字地球討論會”在北京舉行,聲勢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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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國際地球數字會議已連續召開十屆 圖源:中國科學院官網

彼時,何昌垂在聯合國糧農組織擔任處長,正代表糧農組織參會。

中方希望會議能夠通過一個《北京宣言》,產生實質影響。然而,大部分參會代表都表示很難支持。因為他們在出發之前並沒有得到上級部門的授權,無法擅作主張。

會議陷入僵局。

此時,中科院老領導找到了何昌垂,希望他幫助解圍。

何昌垂一口答應了下來。

當時,他想到了國際談判“衝突解決”的三板斧:

一是堅持己見;二是迴避退讓;三是折中。

冷靜思考後,他發現只有最後一種辦法才有希望彌合雙方分歧。

在“非正式磋商小組”會議上,他先是拉近與大家的距離,說“我跟大家一樣,都對‘代表誰’這個問題感到糾結”。

而後,他果斷避開爭議焦點,說“作為科學家、工程師,我們都希望努力推進數字地球的發展,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從而逐步引導大家討論宣言草案的實質內容。

對內容達成共識後,會場氣氛熱烈,他趁機拋出問題解決方案:將草案中的“各國代表”字眼刪除,替換為“科學家、技術人員”等與會人員的個人身份。

最終,大家欣然接受了折中方案。

那次,何昌垂不僅化解了會議僵局、親自促成《北京宣言》的達成,更讓所有參會人員帶回實質成果,助推各國的數字地球事業。

2010年,全球糧食危機尚未消除,糧食安全亟需國際社會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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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面因素造成世界糧食危機愈演愈烈 圖源:中國經濟網

糧農組織總幹事決定,要在2010年6月底前,在全球徵集一百萬人請願簽名,共同應對危機、抗擊飢餓。然而,距ddl只有不到3個月,僅有十幾萬人簽名。

時間緊迫,總幹事想到了五星好評的何昌垂。

彼時,何昌垂剛剛出任聯合國糧農組織副總幹事,級別與聯合國副秘書長相當。

才一上任,他就接下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他腦洞大開,一句歷史名言突然上線——“農村包圍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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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活動之所以進行緩慢,是因為之前僅僅關注發達國家的主要城市,忽視了深受貧困飢餓折磨的農民。

他借鑑中國經驗,立刻調整工作重點,充分動員各地區分部,給他們“注入能量”,讓他們結合實地情況制定戰略,打一場轟轟烈烈的“人民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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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糧農組織總部,何昌垂(右)在 “百萬簽名抗擊飢餓”視頻電話會上,向地方負責人做動員報告 (左

不到三個月,各地簽名如雪花般湧來,簽名總數很快突破百萬。

據後來統計,這場活動最終贏得330萬簽名!

其實,數字多少已經不再重要,背後的改變才更為關鍵:

泰國大學生開始關注糧食安全,孟加拉國越來越多志願者抗擊飢餓,印度尼西亞逐步普及水稻除蟲知識……

在國際治理中融入中國智慧,何昌垂終在聯合國舞臺大放異彩。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二十五年國際組織生涯,何昌垂既能在國際談判場上縱橫捭闔,也能在處理危機時應付裕如,是一名成熟的聯合國官員。

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也曾是一名“小白”,甚至在重要場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記得有次,何昌垂擔任一場國際研討會的主持。

當天上午十點是茶歇時刻。

他從容地宣佈休會,“Let’s break down for tea”。

當時,他心裡還有點小高興,因為這句話不是照稿唸的,而是他臨時開了個“腦洞”想出來的,以為優雅自然。

意外的是,他話音剛落,大家竟然鬨堂大笑。

他想或許自己沒說清楚,於是就又高聲重複了一遍。

沒想到,這次大家笑得更“嗨”了。

What?太迷惑了!

何昌垂心裡畫了幾個大問號,完全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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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身旁一位老哥悄聲提醒他,不是“break down”(破壞),是“break up”(暫停)。

何昌垂這才恍然大悟,他這個會議主席不但沒讓大家中場休息,竟然帶頭“破壞”大會!

他立刻說了句“break up”(暫停),勉強找補了回來。

他後來回憶說,“我當時感到異常尷尬,臉上一陣熱,後悔自己犯了低級錯誤”。

那之後,何昌垂一直堅持苦學英語,一份英文報告能改十幾次,雖然一些小錯仍在所難免,但他已經比當時成熟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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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原副秘書長沙祖康 圖源:新浪網

聯合國原副秘書長沙祖康說,“一個優秀的國際公務員需要不斷學習和磨鍊,不是不犯錯誤,而是善於從失誤中不斷總結和完善”。

何昌垂正是這樣的人。

“無盡的遺憾”

第一個獲得聯合國大學獎學金的中國人,第一位來自發展中國家的副總幹事,中國第一個在聯合國糧農組織任職最高的官員……一路走來,何昌垂身上光環頗多。

但奪目光芒背後,卻藏著不為人知的辛酸往事。

1999年7月30日,何昌垂正在維也納參加一場重要的國際會議。

大會討論時,他的助手突然遞給了他一張條子。

上面竟寫著他的母親病重,時日無多,希望能見他一面。

沒多想,他立刻叫秘書訂了回國機票。

回老家後,他才得知母親竟患了食道癌。他馬上聯繫北京的醫生,商議治療方案,為母親安排住院事宜,料理完這些,他不得不匆匆趕回羅馬工作。

當年11月,他又臨時請了三天假回家看望母親。當時,母親已經非常消瘦,臉色慘白。

母親對何昌垂說,她很想為他再親手做一碗米丸湯,那是他小時候最愛吃的。但那時,她只能無助地自責道,“我恐怕再也不能做任何東西給你吃了”。

聽罷,何昌垂心如刀割。

臨行前一早,母親拉著他的手,兩眼噙滿淚花,細聲哽咽後,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知道,這一去恐怕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他含著淚,輕輕地吻了一下母親,而後踏上返回羅馬的飛機。

沒想到,當天晚上9點多,他就接到妻子的電話,母親在他離開老家兩個鐘頭後就走了。

那晚,他一夜沒睡。他特別懊悔,自己怎麼就不能多待上幾個小時,送母親最後一程?難道那天不回羅馬工作,聯合國就會關門?

可有時,生活就是充滿無奈。

那一走,便留下了無盡的惆悵、遺憾和一輩子的自責……


從漁村少年到聯合國副秘書長級官員,他的聯合國之路堪比打怪升級

尾聲

2013年何昌垂從聯合國退休,結束了20餘年國際組織生涯。

回國後,他成為了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兼職教授,為學生開班授課。除了北大,他還應清華大學、浙江大學、中國科技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一些著名高校邀請,將他在聯合國工作的寶貴經驗傳授給更多有志之士。


從漁村少年到聯合國副秘書長級官員,他的聯合國之路堪比打怪升級

2018 年,何昌垂(前排右 6)與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張海濱教授(前排左 6)和全球治理培訓班學員合影

回首他這一生,從海畔漁村到都市求學,從中國科學院到國家科委,從聯合國“小白”到聯合國副秘書長級官員,其間的磕絆與奮起、成就與遺憾都令人感慨不已。

今年,70歲的他為自己寫了本自傳,將這些獨特的人生經歷一一記錄。


從漁村少年到聯合國副秘書長級官員,他的聯合國之路堪比打怪升級

《我的聯合國之路》,中信出版集團

“生命仍在繼續,心靈依舊四方”,他在後記中如是說。

我們也真誠祝福他在古稀之年再次出發,開啟人生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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