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麵包


幸福的麵包


人是精神的,也是物質的。但追求物質總是讓人鄙視的,只有精神上的拔高,才會更讓人敬仰。

但物質的豐富確實會讓人更開心,物質的匱乏也更磨人心智。

我小時候又矮又瘦,看見什麼都饞,都想吃,彷彿餓鬼投胎一般,那個年代物質匱乏,家裡偶爾買點水果,零食。都掖著藏著,家長隔一段時間,才會給我們發一個,當然滿足不了我旺盛的食慾。

我總是趁家人上班之際,像只小獵狗似的,開展地毯式搜尋,翻箱倒櫃,尋遍家裡所有的犄角旮旯,找到食物後,就是一頓海吃,就像豬八戎吃人參果一樣。

下班回家後的母親,看到此情此景也無可奈何,唯有搖頭,嘆息。這還不是最令母親頭疼的,因為我的饞,母親都不太敢指派我幹活了。

因為,派我去買一瓶醋,我會在回家的路上,喝掉小半瓶,派我去買芝麻醬,我會吃掉小半碗。為此,母親惱怒不已,終有一次忍不住了,看著我手中買回的半碗芝麻醬,斥責道"芝麻醬,怎麼剩半碗了,是不是偷吃了”。

看著母親惱怒的臉,我嗅到了一股暴風雨即來的氣息。"沒有,人家只打了這麼多"我言之鑿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應道。別看我當時年齡小,個頭矮,可我"食膽包天",為了吃!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違!敢於向一切權威挑戰,因為,我瘦小的身體裡,住著一頭飢餓的雄獅,它在奔騰,在嘶吼,在抓狂,在貪婪。我又像塊乾癟的海綿,展開自己的四面八方,不放過每一個攝取養分的機會。

母親終究是敗下陣來了,望著瘦小的我,她的眼神突然,從嚴厲變得複雜起來。只是擺了擺手,就讓我走開了。

其實,母親是不知道我的秘密的,我真正饞的是,樓下商店裡那一箱箱剛剛出爐,烤的又黃又香,蓬鬆柔軟的大面包,它們整整齊齊地躺在筐子裡,一個個,白白胖胖的招著小手,使勁的向我拋媚眼,害的我都不敢使勁看它們,只敢使勁兒的聞聞那些誘人的香氣。就匆匆地跑開了。

雖然,年幼的我很想吃麵包,卻從不向母親開口,我知道母親養活我們,已用盡了全力,讓我們免於飢寒,又怎能因為饞,而給母親增加負擔呢!

我常想,一個人,一次吃完一個麵包,該有多好呀! 那是一種怎樣的滿足,會不會流下幸福的眼淚...

沒出息的我,懷揣著這樣一個簡單的夢想,度過了自己的童年。

直到我工作,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我終於有能力了,我興沖沖的跑到商店,買了一塊麵包,如獲珍寶的抱著它,就像抱著我的初戀,一路狂奔,終於,我找了個無人的所在,迫不及待的打開外包裝,一口接一口,瘋狂的大吃起來,一口接一口,一個人,吃完一整塊麵包。

閉上眼,靜靜的等待那幸福的眼淚,將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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