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以為你過得很好

總以為你過得很好

春遊

很多年前的秋天,以前從未見過面的你我到茶庵鄉初中就讀。我倆穿著流行的綠色軍裝。你胖胖的身材,憨厚結實的臉龐,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你活潑好動,班裡的同學喜歡和你打鬧。咱倆坐在教室第二組南側挨著窗戶的一個課桌,都是周姓的你我,格外親切,情同手足。

白天我們緊張地學習新課程,晚自習兩節課做作業和預習新課文,早自習背誦英語和語文。新的學習環境令我們新奇和興奮,精力充沛的我們鼓足勁兒認真汲取著知識。

季節雖然進入了秋天,天氣依然炎熱。那時候女生有寢室,我們男生就在教室課桌上睡或者打地鋪,條件確實艱苦。晚上蚊叮蟲咬,常常後半夜才能入睡。晚上休息不好,課堂上我們難免打盹兒。特別是下午,課堂氣氛沉悶,不知不覺上下眼皮兒直打架。你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小瓶,裡面是綠色的液體。打開小蓋,我嗅到了一股清香刺鼻的氣味。你小聲告訴我:“這是風油精,塗在太陽穴上提神用的。”你用手在腦門上塗了一點,然後我也用手在腦門上塗了一點,瞬間頭腦清醒了許多,果然有提神醒腦的作用。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對你的瞭解稍多了些。我知道你的父親早已不在了,家裡還有媽媽和兩位姐姐,那時還不知道你有位親哥哥在南陽市。既使這樣,你的經濟狀況明顯優於我,吃的穿的都不比別的同學差。我從心裡著實羨慕你優越的家庭環境。

沒過多久,咱們班裡轉來一位新同學,名字叫海輝。這位新同學身材瘦高,嘴唇明顯有個豁痕,說話風趣,穿著時尚。後來才知道海輝的爸爸是南陽市電影公司經理。有一天晚自習下課後,班主任臨時通知,學校在校園內放映錄像,讓同學們搬著凳子以班為單位在規定的位置坐好。校園內一個水泥乒乓球檯旁停放著一輛吉普車,在八十年代,那就是挺牛的轎車。兩臺24英寸的大彩電並排擺在乒乓球檯上。一會兒錄像開始了,據說演的是《鷹爪鐵布衫》。從未看過錄像的我們連連叫好,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和精彩的打鬥場面深深地吸引著我們,錄像結束了,我們還沉浸在故事情節中。

我們在教室的課桌上鋪好了床鋪,可是我突然餓得不行了,原因是那天晚上我沒吃晚飯,肚子“咕咕”叫個不停,難以入睡。

你知道後從課桌抽屜裡拿出一個紅色的小袋,對我說:“我姐姐今天來看我,給我買了兩袋方便麵,這一袋給你吃吧,看你確實餓不行了。”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方便麵。你告訴我第一步拆開袋將麵餅和調料放到碗裡;第二步倒入開水,蓋上蓋悶一會兒;第三步面泡好了就可以食用了。

我按你說的去做了,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面出現在我的眼前。我說你也吃點吧,我自己獨享有點不好意思。你爽朗地說:“快吃吧!客氣啥,我以前常吃這玩意兒!”我就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那味道爽口,那麵條勁道。從此以後,方便麵走入了我的生活,偶爾有零花錢的時候,我就買上一袋。

看完錄像的第二天,海輝問大家昨晚的錄像好看嗎?同學們七嘴八舌說精彩好看。海輝說他爸以後還會來給大家放映電影的。他確實沒說謊,沒多久他爸開著吉普車帶著電影機和拷貝到學校給我們放映了寬銀幕電影《少林寺》。

同學們說校長親自熱情地招待了海輝的爸爸,還要認海輝當他的乾兒子。同學們對海輝顯赫的家庭羨慕不已,還經常分享海輝從市裡帶來的好吃的花生醬。你和我都被眼前的事振撼住了,權勢能讓人差別這麼大!

期中考試成績下來的時候,我在班裡前幾名,你排中下等。你姐姐為了讓我在學習上幫幫你,讓咱倆搬到郵局她的宿舍去住。每晚放學後,咱倆帶著書本興沖沖地去郵局宿舍。那是隻有一間房子的宿舍,散發著淡淡的香皂的味道。沒有床,咱倆打地鋪。睡覺倒是清淨了,可是學習怎麼也振作不起來。漸漸地我的學習成績也有所下降。沒辦法,我又回到教室去住宿。我心裡想,人這是咋回事呢?環境差的時候反而能克服,學習的勁頭越高;環境好的時候反而懈怠了呢?

再後來我由於哮喘嚴重被迫休學了。第二年我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再也不見你的身影。五年後我當代課老師的時候,在學校門口碰到你一次,你已經很胖了,推著自行車緩慢行走。

在我心中,總以為你過得很好。沒想到我去年九月份回家,聽說你已經去逝兩年了。

生命的長短和財富的多少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生活是否幸福也不在於地位高低,只要內心充實,生活再儉樸再平淡,我覺得生活也是幸福的。

如今已過了不惑之年,對我來說,活著就是幸福,健康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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