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郵“四大家族” 家學淵源

高郵“四大家族” 家學淵源


熟悉姓氏文化和研究家族家譜的人,都會發現這樣一個有趣的現象:在科舉體制下,獲得功名的人,會在某一地區、某一個家族中集中出現、連續出現,甚至在某一時期呈爆發式湧現的井噴狀態。遠的如我省常州的莊氏家族,明清時代共中舉79人,中進士35人,在全國範圍內罕有其匹。出現了兄弟鼎甲,兄弟會魁,兄弟三進士,三代八進士,七世十九進士,同榜三進士等諸多盛況。到了現代,仍文脈綿延,家風不墜。莊氏有三兄弟同時當上了中科院的院士。近的,如我市的王氏、賈氏、夏氏、孫氏家族,即本地老人習慣說的“孫王賈夏”四大家族,也是人才薈萃,盛極一時。

王念孫的父親王安國是雍正二年一甲二名進士,榜眼。據記載高郵沒有出過狀元,他應該是本市科舉史上級別最高的文人,官至吏部尚書。他聘戴震為王念孫授讀,戴是清代著名的語言文字學家、哲學家、思想家,名動天下。王念孫於文字、聲韻、訓詁等方面得其真傳。乾隆四十年中進士,步入官場。王家第三代王引之,幼承家學,根基堅實,成為探花郎,英武殿正總裁,賜準紫禁城內騎馬,歷任工部、禮部尚書,代理戶部、吏部尚書。父子二人於訓詁學上獨樹一幟,自成派系,其研究成果被譽為海內無匹的千古絕學。

高郵賈氏家族明清兩朝共出現進士19人,舉人7人,其中探花3人。值得一提的是:十世賈士泰於明末探花及第,誥贈奉直大夫,任翰林院編修;十一世賈良璧,清康熙朝探花及第,授翰林院編修;十二世賈國維探花及第,翰林院編修,內廷供奉,上書房行走。加上賈國維的弟弟賈兆鳳與他一齊考中進士。一個家族連續三代人中進士進而中探花,“兄弟同榜進士”,也創高郵一時之盛。清代名相陳廷敬曾以“花磚聯步”褒讚,康熙帝龍顏大悅,為高郵賈氏家族御書了《戲彩堂》堂號,並在南巡中兩次泊舟高郵,接見賈母葉氏,封“誥命夫人”,嘉其教子有方,一時傳為佳話。

為什麼會出現這一現象?應當承認,家學淵源在科舉考試中作用巨大。何謂“家學”?也就是家中世代相傳的學問。高郵“二王”的訓詁學,父傳子、子傳孫,終於發揚光大,自成體系。這是“家學”作為名詞使用的第一層含義。但“家學”還不僅指學問,應包括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培養,做人做事道理的言傳身教。這是“家學”的第二層含義,作動詞使用,即人們常說的“詩書傳家”,繼承前輩讀書做人做學問的優良傳統。王氏父子為什麼剛正不阿,首劾和珅,這與他們的家學淵源,品性一脈相承是分不開的。

哲學告訴我們,世界上任何事物的成長、發展都有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文化名人、學術鉅子、政府高官多產生於文化世家。它凸顯出文化積累和傳承的疊加效應,用現代人的話說,後代人站在了前輩人的肩膀之上,故而愈攀愈高。在沒有學校教育的古代,私塾和家教是教育的主要形式。這些世家子弟受到家學的教誨和薰陶以及應試技能的訓練,優越的經濟保障、名師指點、豐富的家藏典籍、良好的文化基礎,讓這些世家子弟在科舉考試中佔盡優勢。賈氏家族一世賈思中從北京懷柔來到高郵任高郵衛指揮僉事,延續七代都是武官,雖然也有馬上功名,高官厚祿,但做學問的一個沒有,直到八世賈夢燕棄武從文,考取功名,歷經三代人的努力和積累,終於在十世賈世泰這一輩取得突破,十一世賈良璧不但自己考中探花,而且培養出兩個優秀的兒子,十二世賈國維、賈兆鳳在學問、仕途上達到了鼎盛。

家學淵源、家風傳承告訴人們:一個草根階層要想改變命運,進入上流社會,也可通過幾代人的努力和積累得以實現。現代詩人冰心的曾祖父僅是福建窮鄉的一個裁縫,因為天災到福州謀生,飽受文盲之苦。在手頭有了一點積蓄以後,馬上把謝鑾恩(冰心祖父)送到學堂讀書,他成了謝家第一個讀書人,後來結識了著名教育家、翻譯家、思想家嚴復。嚴復舉薦冰心的父親謝葆璋進入水師學堂。多年後,他成了青島海軍學堂的校長,最後成了孫中山的海軍次長。冰心之父是員儒將、詩人。得益於祖父、父親兩代人的浸淫,冰心留學海外,學貫中西,終成著名詩人、散文大家。

家學淵源其實就是一種文化基因,一種文脈。這種文化脈絡有時會呈現時隱時顯的特點。這從魯迅家族百年演化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出身於紹興一個世代書香門第,祖父周福清考中進士,欽點翰林院庶吉士。後來因為科場舞弊案下了大獄,差點丟了性命。魯迅的父親周伯宜中過秀才,因受牽連,一生潦倒,籍籍無名,周氏家族沉寂落寞了幾十年。但文脈還在,“三味書屋”還在,家風還在。到了民國,周家一下出了周樹人、周作人兩顆文學巨星。

家學淵源是一種深沉的生命底色和厚重的文化底蘊,它對家族成員的影響往往是無形的、潛移默化的、潤物細無聲的。高郵文人汪曾祺被當代文學界評價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後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後的士大夫”。他所寫的小說、散文有一種文人雅士的閒適、恬淡和從容。他的語言特色極其鮮明,被喻為“水洗的文字”,幾乎不可模仿。他所使用的語言內化在他的習慣、思維活動、個性氣質,並最終根源於他的生活閱歷中。為什麼說他是“最後一個士大夫”“幾乎不可模仿”?我以為,像他那樣的家庭,像他所處的環境,像他那樣的人生經歷已經不復存在了。汪曾祺出身於書香門弟,其祖父是晚清拔貢,家有良田千畝,店鋪房舍百間。這樣的家庭“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祖父八股文寫得特好,喝了酒就一個人在屋裡朗誦唐詩。父親汪菊生雖然從醫,也多才多藝,能詩善畫。汪曾祺在這樣的家庭中耳濡目染,自然會形成其獨特的審美和雅好。除了文學作品外,他的書法、文人畫、對美食的鑑賞和烹飪無不得益於家學淵源。

研究姓氏文化,除了釐清家族上下傳承,記載前輩功業,搞清我們從哪裡來外,我認為最重要一點在於找出前人成功的經驗和失敗的教訓。把那些優良的家風、祖訓傳承下來,發揚光大。其中,重視家庭教育,身正垂範尤為重要。要為後輩創造一個良好的讀書氛圍,薰陶激勵,言傳身教。看看身邊許多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不惜代價送孩子學這學那,而自己則從不看書,不學無術,玩手機,打麻將,聲色犬馬。你能指望這樣的家庭培養出出類拔萃的人才嗎?

誠然,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高郵“四大家族”那樣的家學環境早已時過境遷。魯迅、汪曾祺那樣的“士大夫”家庭氛圍也不可複製。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家學和文脈是可以傳承的,上一代的道德和學問可以或顯或潛地傳之後世。即使像謝冰心曾祖父那樣的貧寒子弟,也可通過幾代人的努力和積累,實現階層上升。這樣的家庭、家族多了,我們的國家、民族才會強大。


賈懷景 高郵市商校原校長


此文出自《高郵市姓氏文化研究會》會刊第八期。版權為作者賈懷景所有,未經作者同意,切勿轉載!文章配圖,如涉及版權,請聯繫管理員,及時刪除。原創美文徵集:歡迎投稿[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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