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年初夏，他帶著行李獨自回到了從小長大的村莊。
他準備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他出現在村口那天正好是傍晚，落日輝映，遙遠的黛青色山巒籠罩在一層橘紅色的薄暮中，村頭的大河安靜的往東流淌，木橋的影子落在河裡，像一頭沉默的獸，田邊的野梔子發出清新的氣息。
他記得這樣的傍晚，他記憶中的村莊一點也沒變。
老屋前，有一個身影靜靜佇立著，他佝僂著背，彷彿要與身後深褐色的老屋融為一體。
那是爺爺，這麼多年，爺爺在他走後，一直留在這裡，與老屋相依為命。
他為什麼回來，爺爺不問，他也不說。
他只是像小時候一樣，迴歸到一種至簡的生活，耳邊只剩下鳥啁、蟲鳴、和雨打荷葉的聲音。
02
村裡的生活很慢，日頭從長滿薔薇的牆頭爬過，牆頭到牆尾，院子裡的野薄荷開得正旺，微風吹動，似有若無的清香。
他在午後的陽光裡打盹；去山後的小樹林裡看書；捲起褲腿下河，學著兒時的樣子，把小腿浸進河水，搖搖晃晃的看一場晚霞；去了從前的學堂，坐在他以前的位置上，透過窗，凝視著不變的風景。
和爺爺去地裡種菜，挖土、下種、施肥，他在院角種了一排西紅柿苗，期待它們長出小西紅柿來。
晚飯時，擺張小桌子在前廊，祖孫相對而坐，吃著自己種的蔬菜。
後院的井水清涼，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常把抓到的小蝌蚪放進去，西瓜在井水裡浸上一個下午，晚飯後撈起來，冰鎮西瓜足以消散夏日的炎熱。
日子彷彿回到小時候。
他很少提及自己的生活，只是彷彿在沿著記憶疏理過往，尋找某種力量，重返城市的力量。
03
那晚，天空很美，彷彿一條流動的發光的長河，月色皎潔，如水傾瀉，星光璀璨。
幾點流熒繞著槐樹飛舞，他坐在院子裡，仰望著天空，沉默著，陷入某種思緒。
爺爺從屋裡走出來，在他身邊坐下。
“有心事？”爺爺的眼裡含著擔憂。
他微怔。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從你回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外面出了什麼事，你從小就這樣，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誰都不說。爺爺不想讓你有壓力，所以一直沒開口。”
爺爺輕輕搖著蒲扇，慈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瞬息萬變的，有時候來不及抓緊，就消失了。但也有很多東西是不變的，比如村莊，比如老屋，比如我，一輩子從未離開這片摯愛的土地。一個人最初的夢想、信念在他的一生中，應該是亙古不變的，如果能被輕易動搖、撼動、放棄，那便不叫夢想了，能逃避的也就不叫生活了。”
他將視線收回，若有所思的沉默著。
“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用說，很晚了，早點睡吧。”爺爺拍了拍他的肩膀，蹣跚走進屋裡。
他在夏天清涼如水的晚風裡，坐了很久很久，耳邊不住的閃現出過去的一幕幕和爺爺的話。
第二天晨曦微露，他便揹著行囊，鄭重向爺爺告別，披著晨光離開村莊，回到了城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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