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驚 蟄 》


1996年的聖誕節那天,是啊!過去了二十三四年,但不用翻日記,對於我來說,那彷彿就在昨天!那天是我兒子“米老鼠兒”先生滿月,親朋好友來了兩大桌人,推杯換盞之間我喝得酩酊大醉!一則以喜,一則以憂,苦樂參半!初當爹,兒子滿月會不高興,應該是全世界都投不信任票的偽命題!那憂從何來呢?——因為喝兒子滿月酒前兩天,我“下崗”啦!政府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新創的名詞兒,其實就是失業丟了飯碗兒而已,豈有他哉?!古往今來,政府衙門裡的文人們對於漢語源源不竭、生生不息的創造力永遠都值得讚美!明明是失業,卻偏偏再弄出個“下崗”來!明明是口罩兒和醫用防護服等物資太缺不夠用,才子們卻能急中生智、文過飾非的整出個“緊平衡”的絕妙好詞兒出來應景解難!我真是再活五輩子都佩服江城官場上文人們的機智和才華!

下崗也好,失業也罷,反正飯碗兒是丟啦!兒子出生,老婆坐月子,月薪200多元,我則斷炊!存款或者說積蓄對當時我們夫妻來說簡直就如同月亮一樣——在天上掛著呢!看看想想未嘗不可,而摸是絕對夠不著的!只能仰望:“舉頭望明月” 嘛!1996年的12月31號,早上天沒亮就開始下起鵝毛大雪!沒錢的鬱悶遠勝於一般的鬱悶!三河市區到北京郎家園的930路公共汽車從1996年的10月28號業已正式開通運營。安居小區門口就是始發和終點站,好處有兩個:一個是方便,再一個打這兒上車基本上總遠有座兒!始發站嘛!

我老早起床,跟媳婦兒說了聲“出去走走”,就帶點兒零錢冒著大雪上了930公交車去了北京。幹嘛去呢?不知道,沒事兒轉轉散散心唄!前幾天《北京晚報》的中縫兒廣告裡好像有個消息,說首都某地招群眾演員,我歷來自認為有“文藝範兒”,於是穿上黑尼子中山裝,左上衣兜插根兒鋼筆“很文藝”的冒雪前往,打算碰碰運氣!萬一不小心撞進影視圈兒名利雙收了呢?!我這人好像是打出生就一直住在“夢想”的大肥皂泡子裡頭樂不思蜀。到了北京下車冒雪一打聽,群眾演員早就招夠了,我原本就渺茫的希望秤砣一般“咣噹”一下兒掉在心底,絕望的發疼!於是鑽進新開業不久的西單圖書大廈二樓“文學類”的書山裡,駝鳥兒似的紮在書架下,“唐詩、宋詞、元曲和明清散文”溜溜兒的蹭了一整天書看。天黑了雪小了但沒停,我拎著個圖書大廈的塑料袋子,裡邊裝著劉紹棠、從維熙、蔣子龍、馮驥才、汪曾祺和鄧友梅們的小說兒跟散文書,冒雪乘車回到安居家裡。

在家看了整倆月書,熬到1997年3月初,因緣際會的爬上了三河市第三建築工程公司的塔吊,開始了近三年的“塔司”生涯。建築公司,一年發三回工資!“鵝!鵝!鵝!曲項向天歌!”那年月對錢的渴望弄得我老覺得自己的脖子見長!“錢緊”大約應該是世界上一切家庭矛盾生根發芽兒潛滋暗長的溫床!我們家當然是毫不例外,一家三口和父母住在一起,日子長了,老婆和公婆之間免不了吵嘴拌舌,於是只好拍拍屁股走人。假如有兩種死法兒——氣死和窮死,我的性格兒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我和媳婦兒抱著兒子,帶著鍋碗瓢盆碗筷和煤氣罐兒,當然落不下床——那可是“夢開始的好地方”啊!三五個月就搬一次家,不管樓房還是平房,只要便宜就行!我們夫妻整得跟阿拉法特的流亡政府似的,真是滇沛流離,然而苦樂同心——“處涸轍以猶歡!”我們兩口子一點兒都不覺得落魄!“一點兒浩然氣,千里快哉風!”書本上的人文精神春花兒柳芽兒一般,在我和媳婦兒的心裡永遠“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建築工地通常幾個月就搬遷,主體工程完工,只要有下個工地,塔吊是要挪地方的。於是我們換工地,我隨身木箱子裡的魯迅、巴金、郭沫若、胡適、沈從文和徐志摩們也叮了咣噹的跟著我“喬遷之喜”!是的,工棚裡冬冷夏熱,但無論是在哪裡,三河還是燕郊,工地上的臨建房兒宿舍裡,一概都是本人的“雅舍”!甭管看書還是興之所致的“編點兒故事”,我總能樂在其中!

在我的人生履歷表兒上,春天永遠都是奮發!永遠都是詩情與希望迸發和井噴的時節!1997年是牛年,我的本命年。到了1998年的夏天,我用了一年半的讀寫歷練,終於用我的鋼筆和文字敲開了三河文聯《蒼生文學》的大門!人生裡永遠值得我珍視的不在於稿費那百八十塊錢,而在於久存內心的追求、嚮往和信念!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我想——世界與“明年”,將永遠都會像這當下即來的嫵媚春光一樣,值得我們所有追求幸福與進步的人們向著各自的目標,如同錢塘江大潮一樣——劈波斬浪,滾滾向前!![調皮][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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