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無極》是陳凱歌生涯中的恥辱，那麼《英雄》就是張藝謀電影中的心病，因為當年《英雄》上映後，國內外口碑兩極分化，曾經一度挺進外網imdb前250榜單，並且被“時代”週刊評為
“2004年全球十佳電影”榜首，但是在豆瓣卻遭遇6.8分的差評，以如今的眼光去審視《英雄》，只能說這是一部生不逢時的電影，它超出了那個年代中國人的認知範圍。
眾所周知張藝謀拍電影習慣於用掌控大場面，簡而言之，往往被詬病形式大於內容，《英雄》的冷遇讓張藝謀往後拍攝作品仍心有餘悸，因為《長城》是一部被資本綁架的電影，我們暫不考慮到他的電影版圖內。
《影》這部以水墨著稱的古裝電影，其實是張藝謀對《英雄》的一次重塑，兩部電影無論從構圖還是背景文化是一致的，區別在於故事構造從大場面轉變成了個人色彩的固定場景，《影》延續了《英雄》的“慢鏡頭”手法，拋棄了“萬人團體體操”的詬病，不再是個人去阻擋時代車輪的思想模式，而是時代對個體命運的嘲弄。
01
光與影
片名為《影》其實雙重含義，表面是子虞與影子的意思，僅是單純影子的意思；其內層含義是光明與黑暗的對立，光與影的相互沁潤。正如結局子虞說：“沒有主人，何來影子？”，荊州用利劍回應他：“沒有主人，仍可以有影子”。
這裡兩人的對辯，其實是發生身份互換後的意思，本尊代表的是光明，而影子是本尊阻擋了陽光的投射，而產生的不可分割的產物，影子的行動是跟隨本尊的意圖而變動的，當子虞成天生活於陰暗的密室時，他已經將自己活成了影子，因為他的身上再也沒有陽光的投射了，所以這些年來影子早已和主人分離了，子虞成了影子，荊州成了本尊，直到荊州爬到小艾的床上那一刻，影子和主人徹底的從心理層面互換了，所以子虞也下定了毀掉影子的決心。
電影中其實是子虞和沛公的對弈，他們都有一套自我的棋盤，而影子卻淪為他們擺佈的棋子，最終卻沒想到影子跳出了棋盤的方寸，反噬了棋手。沛公的意圖是讓子虞幫他完成收復荊州的大業，並讓影子取代野心勃勃的子虞，一直穩得天下；子虞的意圖是讓影子和沛公協助他收復荊州，最終取而代之。
而棋盤上的影子根本無自由可談，在兩人博弈中，一直在陰陽棋盤發生黑白對換，他每走的一步都是被動強制，最初子虞挾持他母親逼他去和楊滄對決，再到沛公逼他當都督，他哪裡有選擇可言，他的命運註定淪為別人玩物。
02
無解的死棋
當成為影子那一天，已經註定了必死的結局。即便未被楊滄所殺，子虞也不會放過他，一切與他和小艾發生關係無關，因為子虞一旦能成功上位為國君，絕對不會允許天下有和他一樣的人存在，影子只是他的工具，完成使命後必然會成為棄子而被滅口，只有這樣他才能安穩的坐擁天下，這本身就是一盤無法破解的死棋。
荊州其實也深知這一點，在與楊滄大戰三回合後，為何沒有離開的意思，因為知道“主公會放他走”只是一張穩定他心理的空頭支票，本來子虞在成事後只打算殺了影子而已，而那一晚影子奪走小艾時徹底遷怒了他，他決定將影子和他母親一併滅口。
當影子來到小屋看到死亡的家人後，徹底被激怒了，此刻它再也不是誰的影子了，徹底與主人發生決裂，完成自我的成長。他與田戰會面時會面時，其實已經暗示了影子要取代主人，田戰說他長得好像都督，他回應：“我永遠都是你的都督”，潛臺詞是說將來他上位了也是田戰的都督，同時也是在試探田戰是否將來會效忠他，結局的開放式收場，其實已經表明了門外的田戰會幫他收拾殘局。
03
身份互換
當影子為子虞扣下面具那一刻，子虞徹底成了荊州的影子，兩人身份徹底完成互換，面具下的子虞只能從黑暗的縫隙中看到光明，將現場製造成衛兵和國君的搏鬥場面，並不是他貪圖權利，而是命運對他的強制被動，他的每一步前進都是被迫的，只有拿下沛國的控制權，他才有生存下去的資格，小艾看到三人互相暗算的場面，
其實內心是恐懼和慌亂的，正如從她的表情流露出對荊州的畏懼，她眼中的荊州像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一樣，她的內心更多是複雜的，她不知道荊州會不會像殺死子虞一樣殺了她，因為她是知道實情的最後一個人，如果是傳統上位必然是知道秘密的人都會死，如《新世界》中李子成的上位，荊州也看出了小艾的心思，為了消除他們之間隔閡的距離，他掏出了小艾送他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上面的血漬，歸還給了小艾，以表明他心中一直愛著小艾。
04
固定鏡頭
我們仔細觀察通片的鏡頭，可以反推出影片採用了大量的固定機位，如暗黑的密室、船上的決鬥、宮殿中的偷襲。這三個核心場景，由於鏡頭的固定給人留下舞臺劇的既視感，但是筆者推測張藝謀的意圖是想用固定鏡頭去更好表現水墨的靜態，固定的機位能更好反襯出“慢鏡頭”的靜態美學，因為水墨的本質是緩慢，這也是本片與《英雄》另一個不同的視點。
因為固定鏡頭不需要變焦，所以更能表現出角色力量的張力，如同太極拳所含有的力量感，密室裡長棍與沛傘的對決，更能突顯女性陰柔的舞姿，以及船上生死對決的宏偉場面感，此種宏偉不同於操控萬人體操的場面，而是個體力量對決的一種氣勢。
總而言之，《影》讓張藝謀完成了一次自我的突破，它彌補了《英雄》給張藝謀留下的缺憾，找回了《長城》中丟失的尊嚴。同時宣告了國師即便沒有“萬人體操”的宏偉場面，也能成功的實現一部有氣勢的電影，影片以光與影、陰柔與陽剛、黑暗與光明、內斂與開放的四大對立實現了對中華道家文化的輸出，雖然結局已明確猜到，但是細節層面的反轉仍是扣人心絃。最後，筆者只想說，別將自己活成了他人的影子，那樣只會塑造出被動強制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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