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言
在上週落幕的第92屆奧斯卡頒獎禮上，芮妮·齊薇格憑藉傳記片《朱迪》獲得最佳女主角獎。這部致敬好萊塢傳奇女明星朱迪·迦蘭的影片，其知名度遠不及其他參選影片來得矚目，而7.4的豆瓣評分雖然不能說低，但相比其它奧斯卡8分以上的作品，《朱迪》顯然不能算出類拔萃。
也許從影片的整體來看，《朱迪》的故事和拍攝手法不能給觀眾帶來驚喜，但對於人物傳記片而言，如果人物本身能夠塑造的真實動人，某種意義上就是影片最大的成功。得益於芮妮·齊薇格“整容”般精湛的演技，讓我們看到了一個過氣女明星“隕落”前，人生最後的華彩、落寞和哀傷。
朱迪·嘉蘭是美國電影學會百年最偉大女演員榜單第8名。她因主演《綠野仙蹤》而年少成名，那首著名的《Over the rainbow/飛越彩虹》經由她渾厚磁性的嗓音演繹，成為風靡全球的金曲，更為她贏得“最佳童星特別奧斯卡獎”。1957年朱迪憑藉音樂片《一個明星的誕生》，獲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及金球獎最佳女主角獎，這是她離奧斯卡最近的一次。作為美國黃金年代的巨星，朱迪·迦蘭不僅是偶像、更是時代的符號。
電影《綠野仙蹤》
影片並未將朱迪的一生作為拍攝藍本，而是擷取她人生最後一次演出——為期五週的倫敦巡演。那個時候的她早已不是如日中天的巨星而是財務狀況和事業生活均陷入低谷的過氣女星。她想要爭取兩個孩子的撫養權，能夠有一處容納她和孩子的安身之所，於是為了錢遠赴倫敦演出。卻沒有想到，懷揣希望而來的她不僅事業再次失敗、失去和孩子生活的機會，更遭遇愛情的破滅。
至此一代巨星的人生徹底“隕落”。六個月後，朱迪·嘉蘭死於藥物服用過量。
過氣女明星人生最後一程的故事讓人唏噓，也讓我不禁想要探究朱迪最後悲劇結局的成因——究竟誰造成了她最後的隕落？
02 慘遭滑鐵盧的倫敦之行
倫敦巡演的失敗是朱迪希望破滅、人生隕落的直接原因，而造成這一局面的主要因素就在於朱迪主觀情緒上對倫敦巡演的牴觸怠慢、個人精神狀況的不穩定以及過於魯莽的愛情觀。
影片中當朱迪被建議去倫敦演出時，她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表達自己不喜歡這個地方。於是第一次的邀約也就無聲無息地沒了下文。直到朱迪意識到個人的財務狀況再不改善就真要失去兩個孩子時，她才最終同意前往倫敦。
雖然接受了邀約，但朱迪內心的牴觸情緒並沒有任何改變。她對倫敦的每個工作人員、歡迎她的粉絲面帶微笑，口中不停說著謝謝，但眼神中感受不到任何真正的喜悅，看似友好親切卻實則疏遠。然而朱迪最致命的問題還不在於此，而是對於工作的怠慢。第一次上臺前的彩排，面對經紀人和鋼琴伴奏師，她言語間各種迴避，最後更是直接一走了之。雖然首場演出大獲成功，眼看就要東山再起，但朱迪依然對演出漫不經心，不時發生上臺遲到和與臺下觀眾言語“互撕”的演出事故，讓管理層心生不滿。
臨走前，送別朱迪的只有女經紀人和鋼琴伴奏師，因為在其他人眼中她實在是太難以相處——神經質、酗酒、情緒行為容易失控。朱迪就如同一個不知何時會引爆的定時炸彈給身邊人帶來麻煩。而這一切都源自於朱迪不穩定的精神狀況。她長期服用精神類藥物，飽受失眠的困擾，更曾經有過自殺的經歷。可以說，朱迪對工作的怠慢有一半原因和她時常處於崩潰邊緣的精神狀況有關。
她也不是未曾想過自我挽救，但卻選擇了錯誤的方式，結果反而承受了加倍的打擊和痛苦。電影中描繪了朱迪·嘉蘭與最後一任丈夫米基的相識、相戀和結婚。米基真的愛朱迪嗎？從影片來看他對於朱迪的接近和博取好感是非常刻意的，但對於結婚卻是不情願的。朱迪對於米基而言更多意味著是作為女明星丈夫的身份可以為他取得更多的商業機會。而朱迪卻希望這段愛情能夠讓她得到精神上的“療愈”，能夠從痛苦中走出來，急切地想要和米基結婚。
一段毫不純粹的愛情終會走向破滅只是早晚的問題。當米基指責朱迪在表演中的失控導致生意泡湯時，她終於看清楚了自己滿心希冀的愛人和他給的愛情是如此虛偽和脆弱不堪。一心渴望被愛被關懷的朱迪因為婚姻再次面臨破裂而精神狀態遭受重創，她只能繼續沉浸在酒精給予的麻痺中忘卻煩惱，卻最終釀成了重大的舞臺事故——觀眾不滿她再三遲到與酗酒把她轟下了臺。
朱迪失去了管理層最後的耐心，她被解僱了。
表面看來，朱迪的悲劇確實可說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但一個人的性格和行為模式不會憑空而來，是誰讓朱迪·迦蘭變成了今天的樣子？又是誰該為她的性格悲劇負責？
03 無可阻擋的命運悲劇
導演在電影中用不時穿插的閃回鏡頭告訴我們朱迪性格悲劇的來源。少女時代的朱迪因為《綠野仙蹤》成為全美最炙手可熱的偶像，隨之而來的是日以繼夜的拍攝任務。繁重的工作擠壓著她的睡眠時間，但為了不出現白天拍攝沒精神的狀況，米高梅開始用藥物控制朱迪的作息——睡不著就吃安眠藥，沒精神就吃興奮類藥物。然而朱迪服用的藥物還不止於這些。為了維持“美國甜心”的少女人設，朱迪被長期要求嚴格控制體重，只能喝雞湯還有抑制食慾的藥物。
在米高梅這樣的電影公司心目中，朱迪不過是一棵正當紅利的搖錢樹，一個沒有感情、慾望的賺錢工具。出生底層家庭的她，勢單力薄根本無法撼動當時好萊塢普遍存在的對明星的壓榨制度。在這樣一個話語權極端不平等的環境中，朱迪只能繼續被公司奴役。最終她被藥物摧毀了精神健康，並終身受此困擾。
年輕的朱迪·嘉蘭也曾嘗試過反抗，她在記者面前大口咬下道具漢堡來表達對限制飲食的不滿，跳下舞臺泳池來反抗生日休假的被剝奪，然而沒人理會她的吶喊。公司認為她拖延了進度，更為嚴厲地訓誡威脅她。媒體不探究背後的隱情只是對她的這些“失控”行為予以大肆報道。觀眾不能接受心目中偶像“乖乖女”人設的崩塌轉而嘲笑她，電影中，在倫敦巡演的朱迪接受英國媒體的採訪時說道：“你們只是買了1小時的朱迪·嘉蘭,但我的一天有24個小時啊。”
這讓我想到了雪莉，雪崩時人人都是那片雪花。
真實的朱迪·嘉蘭真正當紅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十年，在她幾十年的演藝生涯中，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為重新回到舞臺而努力，但媒體和觀眾總想看她笑話，彷佛全世界都想打倒她，一如當年他們對她的趨之若鶩。這令她不堪重負，也讓她開始恐懼舞臺，厭惡好萊塢的虛偽，更渴望被關懷、被照顧和被愛。
然而彷佛她一生的好運氣都留給了年少成名。朱迪少年時原生家庭破碎，父親很早拋棄家庭，母親一心只關心女兒能為家帶來多少收入，毫不在意她在米高梅的壓迫下如何少吃少睡多吃藥。童年親情的缺失，讓她長大後渴望在愛情上有所彌補，卻接連婚姻遭遇失敗。她太孤獨太想被愛了然而無論是親情和愛情都一再教她失望，也因此朱迪才更不願意放棄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他們是她最後的家庭溫暖。
無法憑個人力量打破的公司剝削制度、藥物帶來的精神困擾、媒體和觀眾的惡意嘲諷以及不如意的感情生活，都化成了她年輕歲月里長久不息的痛苦，終究將她重塑成一個難以相處而神經質的過氣落魄女明星。
朱迪初到倫敦時對她的女經紀人極不友善，因為她想起了年少時那個每次出現不是讓她吃藥就是指責她的女經紀人。人生有一種悲劇是年輕時有過太多苦楚，待事過境遷後雖被歲月溫柔以待，但當事人卻再也無法體會了。朱迪就是這樣，太多人對她惡意相向，當別人表露善意時，她自己卻回不去了。
04 尾聲：何處是歸途
朱迪的淘金旅程和渴望與孩子們在一起的美夢終究破碎了。她站在臺上唱《Over the rainbow/飛越彩虹》這首帶給無數人希望和尋找前路勇氣的歌曲，卻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和未來。她的肉身無處可去，她的靈魂無處安放。
當她還是少女時，這首歌帶她通向名利場，得到了原本希望的一切，卻沒想到往後的人生裡失去的更多，直至一片寂寥。更令人悲傷唏噓的是，她曾以生命在歌唱，卻仍然還是到不了家，這究竟是誰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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