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棉
一部電影，受限於時長，侷促於環境，又必須激發觀眾的觀影慾望，展開聯想，深入其境，敘事技巧就顯得尤為重要。
也可以說，敘事技巧是 一部電影成敗的關鍵。
2005年上映，徐靜蕾自導自演、根據奧地利小說家茨威格的同名小說改編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完美地運用了多種敘事技巧，使得這部影片堪稱佳作。
01、 舉重若輕——倒敘。
影片的開始於1948年的冬天，作家、記者徐愛友從外地出差回來，掃去一身的塵土，和管家閒聊兩句，詢問的不過是兩個女人是否來找過自己一類的話，一如往常。
進屋後，他開始閱讀出差期間積攢的信件，一位陌生女人的來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信的開篇這樣寫道：
“你，從來也沒有認識過我的你……現在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一個人，而你一無所知。 你從來也沒有認識我。而我要和你談談，第一次把一切都告訴你。我要讓你知道，我整個的一生，一直是屬於你的。而你對我的一生一無所知。
影片內容隨之展開，揭示了男女主人公令人匪夷所思的關係。
女主視男主為終身所屬，男主視女人為一夜情緣，毫無印象的陌生人。
接著，電影從女孩與男人相遇開始寫起，到她的生命終止，可謂是一個女人對一個負心人，低調塵埃裡卑微的愛。
女孩從小和孀居的母親生活在老北平的一處四合院裡，母親是教員，家境貧寒。
在女孩兒十五六歲時，男人搬來同一個四合院居住。
男人的財富、儒雅、學識與全新生活，激起了女孩強烈的興趣，可謂情竇初開，一見傾心，從此便將自己的一生與之這個花花公子聯繫起來。
後來，女孩隨母親遠嫁山東，與男人四年的分離生活裡，她閱讀男人寫的書、發表的文章，似乎這樣就在他身邊一般。
終於，她考取了北平師範大學，成為一名大學生，重又回到男人身邊。
女孩特意租住在了男人的隔壁，他們一個青春活力，一個擅長獵豔，很快，男人就將女孩變成了女人。
之後，男人借出差之故，拋棄了女人，女人懷孕，遠走他鄉，在上世紀30年代的兵荒馬亂中，九死一生誕下了男人的孩子。
為了讓孩子免遭貧窮之苦，女人淪為上流社會的交際花。
在風流場，女人再次遇見男人，可男人絲毫沒有認出女人，女人毫不介意，再次飛蛾撲火，用她自己的話說：
“你的聲音有一種神秘的的力量，讓我無法抗拒，經過十幾年的變遷，依然沒變。只要你叫我，我就是在墳墓裡，我也會湧出一股力量站起身來，跟著你走！”
一夜風流之後，男人往女人的暖袖裡塞了錢，似一樁生意一般就此了結，各不相欠。
此後，兩人再無交集，直至女人唯一的兒子因病夭折，她才將此生經歷付諸文字，投遞給這個男人，於是有了影片開頭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倒敘的採用，能激起觀眾最大的好奇，再隨著情節的展開，長吁短嘆，身入其境。
02、 出人意料——懸念。
出彩的影片總是出人意料的，多處懸念的設置，更讓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
影片中，在女孩的回憶裡，男人的出場頗為神秘。
房東太太給女孩的母親小聲嘀咕，新搬來的房客是記者、作家，在北平城非常有名；
男人搬來時，有滿院子的高檔傢俱、不計其數的精裝書籍、客氣禮貌的管家；
燈紅酒綠、熱鬧異常的聚會……
不僅令人猜測，這個人到底什麼樣兒啊？
也可以說，男人的出場，猶如《紅樓夢》裡面的王熙鳳出場一般，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呼之欲出。
終於，男人出現了，在上世紀的20年代，他騎一輛摩托車，帶著防沙鏡，腳蹬皮靴，笑容可親，一下子便捉住了女孩的心。
除此之外，女孩和男人的每次遇見與分開都是懸念。
隨母遠嫁，再次歸來的女孩兒，四年的期待與思念，會是怎樣的重逢？
女人的離開，是否會引起男人的疑慮和思想？
歷經過國亂家亡，九死一生的女人，在交際場再遇男人，會是如何場景？
再續前緣，又會有怎樣的糾葛……
隨著懸念的一一揭開，一個卑微的、痴情的、倔強墮落而又不幸的女人形象就此呈現出來。
03、 一唱三嘆——重複。
為了突出強調人物的某一形象特點，重複是常用的一種敘事方法。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有兩處重複的情節，將人物的性格與命運展現的淋漓盡致。
第一次男人和女人建立親密關係後，厭煩之時，以時混亂為由，出差外地，女人承諾：“我會一直呆在學校。”
男人一臉真誠地注視著她，答覆到：“我一回來，就去找你。”
可女人等來的，是男人的另尋新歡。
第二次男人和女人一夜風流之後，以同樣的理由打發女人，女人心生感慨：“我愛的那個人，也經常出差。”
男人仍然回覆：“我一回來，就去找你。”當他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覺得似曾相識，緊鎖眉頭，卻沒有記上心來。
影片的另一重複的情節，是男人的管家和女人的兩次碰面。
第一次見面，是晨起的管家遇到要上學去的女孩兒，禮貌地問候一聲：“早，小姐。”
數年後，女人從男人的房間出來，管家手捧一盆盆栽，擋住了女人出門的路，仔細辨認後，管家認出這個淪落風塵的女人，竟是數年前的懵懂女孩，內心震顫，老眼含淚，一字千金重地又說了一句：“早，小姐。”
可是，這一句簡單重複的“早，小姐”，與女人而言，早已是歷經滄桑、飽嘗冷暖了。
04、 一針見血——對比。
在對比中塑造人物形象，往往能強化人物的某些性格特點。
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女人對於男人的愚痴、男人對於女人的薄情，是貫穿影片始終的強烈對比；
再者，女人對美好情感的嚮往與現實的殘酷也是一種對比；
此外，中年男人絞盡腦汁不曾記起女人是舊相識，與老眼昏花的老管家仔細辨認出女人的身份，更是一處充滿諷刺的對比；
最後，也是觀眾參與的對比：
如果女人不痴迷男人，會有怎樣的人生？
如果女人告訴男人懷孕之事，又會如何？
如果女人和真誠追求自己的黃軍官結婚又如何？
如果重逢後，女人讓男人和孩子相識，道出實情，又如何……
這所有的對比中，觀眾的聯想，可謂是對故事的再創造，也是一部電影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05、 欲蓋彌彰——模糊。
大概很少有電影敢如此大膽，竟然讓所有的角色幾乎都無名無姓，好像他們只是一個符號。
影片中出現的人物並不多，我們查看這部電影的演員表會發現角色的名字是這樣的：
陌生女人、徐先生、軍人、管家、少女、少女母親、少女繼父、兒子。
主角陌生女人，無名無姓，如她的愛情一般卑微。
男人的姓名，只在電影開頭的信封上，模糊不清，地出現過一次，後來在一次交際場的介紹中，得以確認：“徐愛友”。
我一直思考，為什麼不給每個人物以姓名呢？特別是電影中的人物，他們的名字，難倒不應該根據人物形象設定，或詩情畫意、或暗示命運嗎？
可是，我又轉念一想，如果這些人物都有他們的專有姓名，那麼這個故事就是一個特定的人的故事，從而削弱了它的廣義性。
正是這種刻意模糊人物姓名的技巧，才將影片的意義擴大化：
生活中，有太多的女人，如陌生女人一般愚愛著，以至於飛蛾撲火，葬送一生；
現實中，有太多的男人，如徐先生一般，玩弄女性、賣弄斯文，以至於傷人害己，悔不當初；
歷史中，有太多的普通人，如管家一般，是悲劇的見證者。
很多時候，他們就是我們，我們就是他們。
06、 故事取勝，多計並用。
在82分鐘的影片中，《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多計並用，成功引起觀眾的共情，並引發觀影后的反思。
無論是開篇倒敘、還是出人意料的懸念、人物行為重複、針對鮮明的對比還是欲蓋彌彰的模糊，共同完成了影片高質量的故事渲染，為觀眾呈上了一場視覺的盛宴、思維的衝擊、更不乏反思生活的現實意義，真是難能可貴的上乘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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