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東問西-04

尋東問西-04

01

五六個年輕人住社員廣生叔的家,幾乎是一清二白的光景,媳婦帶著兒子早跑的不知道去向,留下大閨女跟年邁的奶奶,三個人只一個頂用,兩孔窯洞,院裡一棵老棗樹和一個磨盤,土坯石塊砌起來的院牆塌落出幾個豁口,兩扇板門象徵性的能關起來,但在杜水河畔曾經也算不錯的人家,生產隊也為照顧廣生家,安排幾個人住宿,按兩個人的工分算。

廣生的女兒已到成家的年齡,如果把臉洗乾淨,面容長得清秀俊俏,只可惜幾番變故讓二十出頭的姑娘變得神叨叨的,經常自言自語或者突然間大哭大笑,走在人跟前眼睛直愣愣的盯人半天說一句:“你是壞人!”再送上一聲傻笑,嚇得尤其是年輕人見了就躲,生怕被扯上,一個大隊總有幾個不地道的,見她經過會喊:“傻姑,抓到壞人沒有,沒有的話給你找個相好的,有吃有喝還不怕壞人”

傻姑回一句“你是壞人”就跑開了。

多可憐的姑娘啊,怎麼說瘋就瘋了呢,年長的老人惋惜的直搖頭,看著她跑來跑去,冷了會往柴草垛子裡鑽,只有奶奶拄著土槐叉柺杖搖搖擺擺的往回找,破襖破鞋,頭髮擰成一綹一綹,回到家奶奶哄著讓洗把臉,稍微收拾一下就不一樣了,工分換回的口糧勉強糊個嘴,也不計較。當夜晚來臨是傻姑最安靜的時間,她依偎著奶奶,睡夢裡會笑,奶奶每次油燈下撫摸著她的臉就直落淚,萬一哪天自己走了該怎麼辦?

廣生叔是個熱心腸,隊裡的活積極幹,就是顧不上家,泥水砌壘啥的捉起來就是師傅,可就是面對自家的姑娘,這個漢子心裡就不是滋味,多像她娘年輕時候,那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廣生家娶了個會唱山歌的媳婦,從解放到出走,過著不鹹不淡的日子,他知道媳婦心氣高,啥事都搶著護著,生怕受點委屈,生產的時候聽著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大鍊鋼鐵、鬧饑荒又遇搞運動,他腦子裡有些蒙,本來還開朗的人話越來越少,他就一個理“農民除了種地還能開出花來”,他不贊成媳婦熱衷隊裡的宣講,結果家裡出了個革命積極分子,自己也要分享持家經驗,分享支持革命做出的犧牲,結果是宣講從隊裡到鄉里再講到縣裡,見到媳婦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最後悄悄帶著十歲不到的兒子消失了,能找的地方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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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成堆成堆的玉米、高粱,能掛起來的綁在一起掛起來晾乾,大樹叉上、籬笆牆上金燦燦的非常漂亮,掛不起來的天氣好的時候攤開晾曬,乾的差不多時開始脫粒子,先用棍子捶打,打不乾淨的用手剝。這一群細皮嫩肉的城裡娃個把月臉蛋已經醬上太陽的顏色,手也是破了好、好了破再破到也磨出了繭,三五成群扎堆幹活,除了年齡還小的,大一點的開始男女搭配,明面上好隊友,一個不小心會發出只有彼此懂的暗號。

環境的變化,離開了父母,農活既艱苦又勞累,慢慢大家心照不宣的找點依靠跟安慰,誰都不敢保證彼此是不帶目的的,雖然紀律上是不允許,但特殊時期,多了不少地下活動,在這個地方迎來第一場大雪的時期。

老於頭彷彿是跟自己有仇,大雪封山,覆蓋了所有的地方,在沒指派的情況下,他除了把廣生叔家的院子打掃好,準備再把通往大隊的路掃出來。掃雪的時候看見有零碎的腳印向後山腳的柴草垛延伸過去,也不知道哪根敏感的筋起作用,因為掃的時候有一溜腳印從住地的院子出來的,到半路去柴草堆場變成兩個人踩出來的印子,他就跟著腳印走過去。

“壞人、抓壞人!”

“不許喊,再喊我掐死你!”

老於頭趕快繞到覆蓋後跟雪山一樣的柴草垛後面,有一處被掏出來的窩洞,聲音從裡面傳出來的。

“誰在裡面,快出來!”

“大爺的,少管閒事,走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再不出來我喊人了,大清早的幹什麼呢?”

“嘿,活膩了是吧,你能怎麼滴”說著人出來了,是一起下鄉來連虎。

“於傻子,就當沒看見,聽到沒,這裡面也是個傻子,老子解手看見她過來了,盯了她好幾天,才知道在這裡給自己整了草窩,我啥沒幹,留給你吧”

老於頭氣得雙手緊握掃把掄起來就朝連虎打過去,緊接著抱在一起滾在雪地裡你一拳我一拳的往對方身上頭上打,直至硬給連虎壓在身下反剪過兩條胳膊,用膝蓋抵住後背才鬆一口氣。

他扭頭往草垛裡喊“你沒事吧,壞人抓住了,你出來吧!別怕!”

露出一個頭,頭上頂著柴草葉子,用驚恐的眼神望著,慢慢挪出來,棉襖的扣子開了幾個,裡面是變了顏色的肚兜。

“打壞人!打壞人!”說著倒操起掃把往連虎的頭上打,老於頭不小心也捱了一下。

“會出人命的,放開我,她就是個傻子沒輕重的,求你了,放過我!”

老於頭也怕給打出事就鬆了手腳,連虎的後腦勺已經在流血,他趕忙爬起來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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