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74歲的鰥夫阿蟈很久沒有做夢了。多年來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人穿暖全家不寒，常常頭一歪便打呼嚕，一覺到天亮。可那年夏天連續兩個晚上，各有一名女子潛入夢裡。一個對他說：“阿蟈，終於找到你了。”另一個說：“阿蟈，該走了。”
阿蟈驚醒過來，冷汗如雨。他覺得那兩名女子都有點眼熟，一時卻叫不上名字。“她們是誰呢？我生平可沒欠過感情債呀！”
據說阿蟈是天煞孤星的命，年輕時夥伴們約他去附近村莊追求姑娘，他卻蹲守火爐邊，吧嗒吧嗒抽著水煙，翻著白眼：“找什麼姑娘？自己過活多自在！”加上他跟人聊天時，三言兩語就把話說死，更沒有誰家姑娘敢招他了。
阿蟈父母死得早，又沒有兄弟姐妹，一輩子沒相過親，也沒提過親。背地裡，鄉親們教育沒成婚的男孩時，經常說一句話：“難道你真的想跟阿蟈做老友嗎？！”
無獨有偶，村裡還真的有一個叫阿常的老鰥夫，也是孤獨終身。
阿蟈做奇夢的次日中午，心事重重地跑到阿常家裡串門，並小心翼翼地將夢境告訴給老夥計。
“嘿嘿！你一個老鰥夫破天荒夢見兩個女人？”阿常白眼一翻，壞笑道，“肯定是你欠下的風流債，她們討來了！”
阿蟈急了，額頭上青筋暴起，說：“風流債？別人不知道我難道你也不知道嗎？”
阿常擺擺手道：“客別這麼說！在看不見的時間和地點，沒人敢擔保別人的言行無愧於天無怍於地。既然做錯了你就認了吧，興許還可以補救。”
阿蟈被老夥計的話噎住，只好悶悶不樂地回家。他躺在床上，嘀咕道：“莫非真的是她們找上門來了？”想到這裡，他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彷彿墜入冰窟，思緒也追溯到了遙遠的過去。
2
1950年代的一天下午，阿蟈上山砍柴時，經過一個新死的女子墳旁。突然，他聽見墳墓裡傳來嚶嚶的哭泣聲。起初，他以為自己活見鬼了，嚇得撒腿就跑。
當時烈日當空，按照民間說法，鬼魂在大白天是不可能出來嚇人的。阿蟈便壯起膽子探聽墳墓，果真聽到哭泣聲從墳墓裡傳出來。
遺憾的是，阿蟈並沒有立即將消息告訴死者家屬，而是拖了一天才說。
當女子家人聞訊，跑去挖墳撬棺時，才發現原本頭朝北埋葬的女子變成頭朝南了。原來，當時村裡流行一種怪病，患者筋骨絞痛，受不了就暈死過去，很多人不再醒來。人們推測那個女孩下葬前是“假死”，醒來後經過一番掙扎，最後活活給憋死了。可憐那名女子，命中雖帶貴人卻沒能救回性命。
1960年代的一天中午，阿蟈又有一次見死不救的經歷。那次，村裡的一名女子因為婚外情懷孕，羞愧難當，便跟情人相約在一個山洞裡服毒自殺。
阿蟈去砍柴時，鬼使神差地碰上了。當時，男子已經斷氣，女子則奄奄一息。
可阿蟈回到家後，並沒有立即告訴女子家人，而是等到下午才報訊。
當女子家人趕到山洞，抬著女子去醫院搶救時，不幸在半路上死了。
阿蟈一直將這兩件事的真相埋藏心底，可畢竟是兩條人命，他的生活也一度陰影相隨。甚至有一段時間，阿蟈經常在夜裡聽見有女子在窗外哭泣。
擔驚受怕之下，阿蟈花錢請道公給自己畫了三道護身符，時刻帶著身上辟邪。此外，因為鰥夫的身份，他經常受邀參加各種求子法事，比如在山溝搭橋、在岔路牽線，據說做這些事可以積蔭功。
這麼多年過去了，阿蟈一直安然無恙，也不知道是護身符的作用，還是積蔭功的緣故。誰料老來才夢見那兩名女子呢。
“真的是她們！”阿蟈想，也不懼怕，“孽該報就報，債該還就還。”
3
阿蟈越想心裡越堵得慌，又去找阿常訴苦。
阿常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禁也大驚失色：“阿蟈啊，沒想到你還真幹過這樣的事。兩條人命啊，你拿什麼還呢？”
“不還了，累了！”阿蟈嘆氣道，“這麼多年的煎熬，也該到頭了。”
阿常提議阿蟈花錢請道公來做法事，以超度那兩個冤魂，或許可以延長壽命。
“是死是活隨他去吧。我不想再花冤枉錢做任何補救了！如果能在夢中離世，我就謝天謝地了。”阿蟈說。
阿常說：“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阿蟈聽了，從口袋裡掏出幾千塊錢塞給阿常：“你這個老鰥夫，這麼多年多虧有你聽我倒苦水。這些錢不多，就留給你吧。”
幾天後，暴雨襲擊村莊。阿蟈在一次起夜時，失足摔進屋前水溝。等到別人發現時，他已死去多時。
對於阿蟈溺亡村溪，村民們都說那是一場意外，只有阿常心知肚明。他經常告誡後人：“人命關天的事，可馬虎不得！”
閱讀更多 華府六少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