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美文|父母租房記

情感美文|父母租房記

父母居住的房子位於泉河北岸的城外,是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樓房。說它小,因為樓上樓下的面積加在一起不過120多平米,恐怕還趕不上城裡一個三室兩廳的房子大呢。院子本來就不大,加上又蓋了一間廚房,建了通往二樓平臺的樓梯,空間顯得更加狹小。

房子的東牆外有一塊不到10平米的空地,母親種了一些果樹。有棗樹、石榴樹和枇杷樹,還搭了一個葡萄架,結的是白色的葡萄,雖然很小,但是特別甜。院外的南牆邊砌了一個長方形的花池,種的是薔薇。一到四五月份,紫紅色的薔薇爭相盛開,擠滿了整個牆面和二樓平臺的柵欄,遠遠望去煞是好看。

二樓伸出的平臺實際上就是廚房的房頂,從二樓的陽臺門和一層院子裡的樓梯都可以通往。平臺上零落擺放著幾個大小不一的花盆,栽的是仙人掌。我想,這仙人掌一定是父親栽種的,因為記得小的時候,就見父親栽過幾棵。那時,我經常被仙人掌細小的針刺所扎,因此就一直對仙人掌這類植物特別厭煩,也從沒見過仙人掌開的花是個什麼樣子。

父母一直喜歡帶院子的房子。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和父母居住在鼓樓北一個有著石條巷的平房裡。因為房子是租來的,所以父母砌好的院牆被鄰居強行推倒後,父母無聲地忍受了。上中學的時候,我們家搬到了父親單位分配的房子。雖然家屬院裡蓋的都是平房,但是不管大小,家家都有一個院子,父母滿心歡喜。記得那時院子裡除了父親栽植的幾盆仙人掌,還有母親種植的絲瓜 。到了6月份的時候,小院是翠綠的,絲瓜結滿了屋簷和屋頂。高的地方,父親不得不椅子摞椅子,爬在房頂上去摘。我們家一個夏天的飯桌上,幾乎都是絲瓜炒雞蛋、絲瓜雞蛋湯,有時是吃米飯的主菜,有時是吃麵條的菜冒。實在是吃不完,父母就左鄰右舍的送,親戚朋友的送。那時,我一看到絲瓜就不由自主地唱:讓我一次……吃個夠……歐,嘔。

情感美文|父母租房記

後來,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結婚成家後搬離了父母家。那時,父母已經搬上了單位分配的樓房。因為沒有住到帶院子的一樓,母親常常叨嘮著,說如果父親不把一樓讓給退休的誰誰,我們家夏天不僅可以吃到絲瓜,還能吃到葡萄呢。原來在母親的心裡一直有個小院情結。父親退休的時候,父母把城裡的樓房賣了,又添了些積蓄,在城外的泉河北岸購買了一棟兩層帶小院的樓房,終於圓了母親十多年的心願。

新房子裝修好後,父母大概住了不到三年的樣子又搬出去了。而那時,我離開家到北京也有好幾年了。有一年春節回家,母親告訴我說,因為父親有個老同學要照顧生病的愛人,日常行動不便,父親便主動提出和他換了房子住。老同學一家住父母泉河北岸的小樓房,父母搬到了他們城裡一個六樓的兩居室住。後來,父親老同學一家搬到合肥去了,父母也沒急著搬回來住。因為那時妹妹的孩子已經上幼兒園了,父母覺得還是住在城裡接送方便些。直到父親的老同學把房子賣了後,父母才不得不搬離那兒,然後在城裡又租個房子居住多年。這兩年,妹妹因殘疾受到街道照顧,分到了位於城南的廉租房,妹妹的孩子也考上了醫校,父母才搬回離開近十年的泉河北岸這棟小樓房裡。

這棟房子除了當初的裝修,幾乎沒有添置過什麼新的傢俱傢什。一樓裡擺放的紅木沙發、茶几和餐桌椅是大堂姐在父母搬回來居住時,看到屋裡空空蕩蕩的而特意送來的。五斗櫥、書桌還是父母結婚時買的傢俱,這些和紅木傢俱擺放在一起顯得十分另類。如果仔細辨認,還會發現即使是日常使用的錘子、鉗子這些工具,依舊是我小時候見過的模樣。對那些不能用的老物件,像木質臺式收音機、黑白電視機,父親也沒有捨得丟掉,而是擦拭乾淨後,統統放到了儲藏室裡。

因為妹妹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沒有上過學,更不會自己做飯。父親每天都從泉河北岸的家去二十幾裡外的城南廉租房裡,給妹妹做好中午和下午的兩頓飯,傍晚走時再留些零錢讓妹妹第二天早上買早點吃。母親則忙碌著小院裡裡外外的花草和果樹。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院子,可以隨心所欲地種植自己喜愛的植物,母親退休後的生活充滿了陽光和鮮花,充實和快樂。我每年春節從北京回家時,父母總會提前把二樓的小臥室收拾好。記得我第一次回泉河北小樓房時,父母特意給小臥室裝上了空調,說老家冷,不像北京,冬天家家有暖氣;而他們的大臥室床上只是鋪了一個單人電熱毯,我發現還是以前我上中學時用過的。我說給你們屋也裝個空調吧,父親擺擺手說,我們不習慣用那個,冷的時候開電熱毯,讓被窩有個熱乎氣就行了,以前一個熱鹽水瓶還能抗一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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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父親的歲數漸漸大了,雖說身體還硬朗,但母親也不想父親每天都這樣來回奔波做飯,就收拾下衣服搬到了城南廉租房和妹妹住,邊照顧妹妹的日常生活,邊隔三差五的回來給她的花草果樹除除草、澆澆水。父親則每晚還在泉河北小樓房裡睡覺,第二天一早先溜溜公園、會會老熟人,然後再乘車去城南廉租房。

有一年春節,我和母親聊天,提議不如把泉河北的小樓房出租出去,一是省得父親每天來回辛苦,二是一年出租的錢也夠父母國內旅遊一兩次了,真的是一舉兩得。母親說:“以前也想到過出租房子,但總擔心要拆遷就放下這個打算了,現在看來拆遷也不是一兩年就能拆遷了的,你再問問你爸的意見吧。”後來我去問父親的意見,父親心不在焉似地回答:“我沒意見。”我說,“那沒意見,就是不反對了,我讓我媽聯繫中介了。”我把父親的話傳達給母親,母親回答了一個字:“好。”

年後,母親找到中介很快把房子出租出去了。

租客搬進了泉河北的房子,父母也在城南廉租房居住下來。有一次和母親閒聊,母親提到租客幾乎很少回家住,我納悶她是如何知道的。母親回答說,她實在是不放心她的花草果樹,隔三差五的就回到泉河北小樓房看看,但都不怎麼碰見過租客。以前父親每天回去住的時候,她可以讓父親幫她澆水剪枝什麼的,現在幾乎不可能讓租客幫忙做這些了。此時,我終於明白了,當初父母出租房子的決心為什麼沒有那麼堅決,即使出租出去了,也在小樓房留下了以後用得著的東西,為他們常回來看看找到一個理由。因為即使是短暫的離別,也想讓這告別儀式進行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就像父親藏在屋裡的老舊物件一樣,即使過時了也不捨得扔掉,因為這些在別人眼裡是沒用的物件,在父親的眼裡那就是歲月的記憶,即使人老了也想讓回憶淡淡逝去。而小樓房屋前屋後那些盛開的鮮花和果實掛滿枝頭的果樹,不僅僅有著母親辛勞的汗水,也一定藏著母親美好的願望和故事,才讓她如此痴迷熱愛。

過了半年,租客因調到外縣工作,房租到期後就不再續租了,母親得到這個消息,顯得十分欣慰。說等租客搬走了,房子也不再出租了。她的理由是租客不會愛惜租來的房子,更不可能去照顧她那些花草果樹。

那年十▪一我回家,發現小院外的薔薇花正在盛開,茂密的葡萄葉下掛滿一串串小葡萄,二樓平臺上的仙人掌也開了花,黃色的,婀娜多姿,獨具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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