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河圖,洛書,八卦,周易,儒者讓一切都變得可以推算

意圖通過複雜的符號呈現。起初,符號直接灌注於巫覡的大腦中,引發身軀的舞動。古老甲文中,巫舞相通。伴隨著鼓點,巫覡扭曲身體,傳達纏繞的規則,鼓點代表時間的刻度,高舉的手臂或者下沉的腰肢則代表在每一時刻裡,戰爭的演進,降雨的增量,或者其他重要的過程。在更多的時候,細微的意圖通過手勢和表情呈現,觀者難以詮釋,只是不由自主地合著鼓點擊掌。直到千年後,舞仍然是楚人的祭典與宴席上不可缺少的部分,赤足的女子身披江離,腰佩秋蘭,在香氣中隨著心跳般永恆的鼓點起舞。古老的意圖和原初的規則仍然通過每一絲肌肉,每一塊骨骼的分離結合述說,卻早已無人可解。

然而與楚人不同,中原人未止於此。殷人將身體傳遞的語詞記錄下來,變成了骨卜。骨卜演化出龜卜,龜卜演化出筮卜。鼓點變成了刻度,體態變成了數字,經由刻在骨片上的符號,擺在沙地上的蓍草呈現,在時間中轉瞬即逝的舞蹈轉化為空間中確然固定的等式。冷靜的數字演算替代了狂熱的身體操作。早期的數字符號尚未擺脫巫舞的影子,猶與圖像相連,因此有河圖,洛書,八卦,周易,直到感性之舞最終轉化為理性之數。在中原人眼中,茫然未知的世界經由符號象徵和數字演算,變成了澄明可解的世界。

小說:河圖,洛書,八卦,周易,儒者讓一切都變得可以推算

而儒者仍未滿足。他們更近一步,讓周人最終能夠不舉巫舞,甚至不必陷入繁瑣具體的卜筮計算,就能解決問題。他們做了一件前無古人的工作。

儒者將人面對世界試圖解決無盡問題的努力,抽象成了四個通用的部分。

第一個部分是問。問即問題。小到如何立身處世,大到如何治理國家,都需要問題本身的輸入。儒者的典籍即以師生問答的形式編錄。

第二個部分是己。己即自己,是發問者自身的狀態。無論是一個人,一個家庭,還是一個國家,即使輸入的問相同,自身的狀態不同,也會得出大相徑庭的結果。強者求勝,必然比弱者求勝更加容易。

顯然地,第四個部分是果。果是結果,是對於問題的解答,對應輸入的輸出。

而關鍵在於第三個部分。對於同一個自身狀態,問與果之間,看似是一條無法撼動的直線,然而萬物按照規則不斷演化,四時會流轉變換,孩童會長大成人,強弱會互相轉移。問題輸入之後,己身狀態往往發生改變,新的己又可與規則作用,產生下一個步驟,步步逼近最終的答案。如果規則的體系設計得當,可以表述所有問題的解答過程。

最複雜的果也可由簡單規則和無數中間步驟演化出來,這規則就是禮。儒者認為,禮即是絕地天通之前聖人創物的方法,是地上人們散逸已久的知識,也是構建上古那個沒有殺戮與痛苦的世界的準則。他們的使命,就是在這禮崩樂壞的季世奔走,從村夫野老和懵懂孩童身上尋得失落的禮,編纂,輯錄,刻在竹簡上,帶入王庭中。

在楚地,禮沒能熄滅燃燒的血與火,只滋潤了一顆幾乎乾涸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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