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十大佬的生存智慧 (九) 作者:時光

第五章 張之洞:圓潤的不倒翁

  張之洞一生真是充滿傳奇色彩,他本是清流黨出身,最後卻變成洋務運動的殿軍人物,戊戌變法時他和維新派打得火熱,但是最終不僅未受絲毫牽連,反而升官發財,順便還出了一本書《勸學篇》,大出其名。光這一點,就夠人激動的了。清流以言官居多,主要是“口活”,這個工作可不是那麼容易乾的,而張之洞卻自有一套,他平時發言,不像別的言官一樣動不動就以大帽子壓人,而是講道理擺事實。對事不對人,而且善於提出解決問題的建設性意見。他也打老虎,不過是打琦善這隻死老虎,而且文采飛揚、琅琅上口,就像現在的流行歌曲一樣,一時間粉絲眾多,聲名遠播。

  每個時代的當政者,都有這麼個分工:一撥兒負責幹事,一撥兒負責挑刺。挑刺者說說風涼話,發表發表評論,自詡為清流。

  還有另外一撥兒的境界比較理想,既會幹,更會說。張之洞就是這樣的人物。

  張之洞,河北南皮人,13歲獲秀才考試第一名,15歲中舉,26歲中進士。是晚清三重臣裡學歷最高、出道最早的。

  他經科舉入仕,文才天下第一,初始入黨清流而為健將,中間從事洋務而為殿軍,最後參與新政而為主角;歷經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宣統五朝,親涉鴉片戰爭、庚子之變、戊戌變法、洋務運動等晚清所有重大事件,與曾國藩、李鴻章並稱為晚清三重臣。在清末的“洋務運動”大潮中,張之洞與李鴻章無疑都是領潮頭的人物。他還是位大學者,創立的“中體西用”的思想,舉世聞名。

  他真是說什麼話,就流行什麼話,幹什麼事,就流行什麼事。他做清流,就做最會說話的清流;搞實業,就搞最尖端的實業。

  辜鴻銘對於張之洞、曾國藩、李鴻章的評價是:張之洞為儒臣,曾國藩為大臣,李鴻章則為功臣。三公論道,則儒臣之事。計天下之安危,論行政之得失,則大臣之事。國無大臣則無政,國無儒臣則無教。政之有無,關國家之興亡。教之有無,關人類之存滅。且無教之政,終必至於無政。而李鴻章則為功臣,弊在純為利己,無所變更。

  他身經宦海風波、驚濤駭浪,不僅安然無恙,而且步步高昇,享受殊榮,可謂極擅官場之術。其術是會同中西、權衡新舊的絕學,應時代之變化,集官場之大成,可圈可點,可學可用。

  •   (一)化清談為行動

  頑固派、洋務派、清流黨是晚清官場的三大門派。

  張之洞舊照洋務派與頑固派都是實力派,手裡有兵又有錢,在當時可都是說一不二的主兒。清流黨就不一樣了,主要幹兩件事,一是罵貪官,二是罵洋人,都是口活。

  雖然,清流黨們幹活主要靠嘴,不那麼實用,但對善於搞平衡的慈禧來說,也是三派分立中的有效抗衡力量,因此,也都能在大殿裡端上一個飯碗。

  張之洞,開始也是一個清流黨人。但他與別的同志不大一樣,一是不那麼頑固保守,比較圓滑;二是不那麼喜歡說空話,比較實際。張之洞出身官員世家,深知官場奧妙,他雖是有名的清流派,有清正之名,可一生堅持“為政不得罪於巨室”的原則。巨室是什麼?就是那些王爺貴族。

  他的轉變,是從有了實權開始的。人嘛,都這樣,不得志的時候,格外愛發牢騷,沒機會幹事時,就看著幹事的不順眼。張之洞也是有這樣的心路歷程。

  從中了進士到當山西巡撫,整整間隔了十八個年頭!其間除了放過兩回學政和鄉試副主考外,一直在北京的清水衙門裡耗著。這對於心懷經世致用之學,想做出一番事業的張之洞來說,無疑是相當鬱悶的。

  但是,此時太平天國早滅了,洋人也折騰累了,因此滿朝上下,一片天下太平的樣子,即所謂的“中興盛世”。所以,希望像老師胡林翼那樣“亂世出梟雄”已經不現實了。怎麼辦呢?張之洞有才啊,他乾脆加入了“清流黨”,這為他獲取聲名打下了基礎。

  這之後,他扶搖直上,穩步青雲,表面上固然是由於他的文章聲譽,實際上是當時的大學士、軍機大臣李鴻藻盡力栽培提攜所致。李鴻藻與張之萬(張之洞的堂兄)在漢大臣中,是當時慈禧最為寵信的人。李、張同官至好,禍福寵辱息息相關。鴻藻因之萬的關係,對於之洞的提拔自然是盡心竭力,遇事照顧,無微不至。因此張之洞感激知遇,入朝後便成為李鴻藻的喉舌。李鴻藻在同治光緒間有“清流黨魁”之名。張之洞為其中堅人物。張之洞後來放為山西巡撫,就是李鴻藻保薦的。所以,張之洞投身清流,其中利害關係不難看出。

  不過只有將“清流”的“門面”做得好,才能有利於以後的發展。

  張之洞在朝中言事,敢於彈劾抨擊,確有名聲,表現最突出的就是參奏崇厚一案。

  當時李鴻藻丁憂回籍,尚未返京。軍機大臣沈桂芬等主持樞政,派遣左都御史崇厚赴俄京訂議和約,授以全權。張之洞在崇厚尚未出國之前,曾代張佩綸擬稿上奏,請崇厚先赴新疆觀察形勢,再行赴俄。奏上發交軍機處,沈桂芬抑置不理,徑命崇厚赴俄。崇厚為人糊塗顢頇,受了俄國人的威脅愚弄,訂立了18項辱國喪權的條款。鴻藻起後,授意之洞奏參崇厚。張之洞上奏說:“崇厚對俄所訂條約,萬不可行。但如改議,俄必生事。議如不改,辱國喪權,應急修武備而緩立約,並治崇厚以應得之罪。”慈禧見奏甚為嘉許,召見張之洞面詢應付方策,並飭張之洞隨時赴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以備諮詢外交事宜。光緒六年清廷宣佈崇厚辱國喪權、擅訂條約的罪狀,定以“斬監候”的罪刑,又派曾紀澤赴俄京訂約。曾將崇厚所訂之約修改了7項,挽回了部分權益。而張之洞也因此更加得到慈禧的賞識。後來李鴻藻恐怕之洞久任京職,受人傾陷,乃在慈禧前密保其老成練達,堪任疆寄,也很快得到應允。1882年1月,張之洞外放為山西巡撫,在職3年。

  張之洞的“清流”應該是當得很成功了,但是張之洞甚至等不及在京城過完春節就趕到山西上任,可見其志不在做“清流”閒人,而是要像他的老師胡林翼那樣有一番作為。張之洞之高明在於他成功地利用“清流”鋪平了自己的道路。

  所以張之洞從到山西任後,態度180度大轉變,開始大辦洋務,也並不令人吃驚了。所謂的左派右派,都是做給人看的,他自己要做什麼,心裡清楚得很,不搞洋務,他能成為一代名臣嗎?他能比得過李鴻章嗎?他能留名千古嗎?

  因此,他抵達太原走馬上任後,漸漸認識到,在中國,要想做個好官,要麼就當個兩袖清風的清流黨,永遠不要參與實務;要不就為百姓辦實事,但就永遠不要得罪權貴。要想二者得兼,是不可能的。因為作為清流黨,得罪了權貴,那麼你辦任何事情都寸步難行,甚至自身難保。而對於清流與實務,張之洞認為後者更有意義。他在得到慈禧的賞識、受到重用後,發誓要用實際行動將自己的奮鬥目標付諸實踐,為天下老百姓辦實事,即打算幹一番大事業。他從革除陋規、整頓吏治入手,興利除弊,設清源局清理山西30餘年懸案、積案;劾革、褒獎部分州縣官,又為清政府薦舉了數十名人才。他在山西設立洋務局,創辦令德書院,興學育才,籌辦山西練軍和山西鐵礦等,開始向洋務派轉化。

  張之洞得到已故老師胡林翼的遺訓,認識到中國的富強必須向西方學習,必須操辦洋務,清流黨的保守與盲目排外是不可取的。於是,張之洞又漸漸成為洋務派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

  而另一位老兄則沒有轉變。這人叫張佩綸,當時的著名清流,在當代的知名度就遠不如孫女張愛玲了。他一輩子崇尚空談,因沒有實際辦事能力,在馬尾之戰中一敗塗地,毀了半世英名。

  當時中法戰爭打得激烈,張佩綸犯了“清流症”,站出來放言高論,說仗應該怎麼怎麼打,等等,對洋務派的軍事外交政策不屑一顧。慈禧覺得他好像很懂的樣子,就乾脆任命他去前線指揮作戰。張佩綸臨事茫然,暗中叫苦不迭。據《中法兵事本末》記載:“張佩綸、何如璋甫聞炮聲,即從船局後山潛逃。是日大雷雨,張佩綸跣而奔,中途有親兵曳之行,抵鼓山麓,鄉人拒不納,匿禪寺下院,距船廠二十餘里。……適有廷寄到,督撫覓張佩綸不得,遣弁四探,報者賞錢一千,遂得之。”張佩綸這番戰敗逃跑,捱了不少罵,就是清流同黨們也以他為恥。

  但對於老太后,清流黨也不是一無是處。玩平衡嘛,總得什麼幹部都來一點。一方面可以讓他們起到御史的作用,整頓官場風氣;另一面,可以當制約一些權臣的棋子,讓他們去抓權臣們的小辮子,整材料,必要時拋出來震撼一下,提醒一下。李鴻章就被這樣提醒過。當時,可能因為手裡兵強馬壯,鴻章的尾巴就有些翹了。於是,老太后就把他叫到跟前,給他看看清流黨人最新給羅列的罪狀,李便如搗蒜般地磕頭表示忠心,請求恕罪,於是慈禧就很“大度”地一次次地寬恕他,他的尾巴再也不敢翹起來了。這樣,由於慈禧的有意利用,清流黨才能在眾大臣的怨恨中繼續存在。

  張之洞從清流黨脫離,成為洋務派的主要人物,是有積極歷史意義的。不是歷史改變了他,而是他改變了歷史。毛澤東對他有個公道的評價,說:“講工業,不能忘記了張之洞。”並說他當兵時使的槍就是“漢陽造”。張之洞創建的漢陽兵工廠在中國為第一家。

  •   (二)圓滑著,並且老練

  張之洞非常非常會做官。

  在中國歷史上,會不會做官與會不會做事是兩碼事。做事做得好,不一定能得到職場效益。比如商鞅,多有成就的改革家啊,最後卻丟了官,還搭上了身家性命。

張之洞就非常會做官,不僅會做,簡直是有天分。晚清有人說張之洞有學無術,袁世凱不學有術,岑春煊不學無術。其實,張之洞有學也有術,而且其術道還挺深。同光之際,清流是朝廷的一景,人稱“青牛”,經常激濁揚清,譏諷時政,抨擊權要,尤其好跟那些辦洋務的地方督撫為難。但是清流往往因此四面樹敵,最後下場多為不佳:北清流領袖李鴻藻,罷官下崗;南清流領袖翁同龢,罷官下崗。而張之洞在京城做清流的時候,向以敢諫聞名,號稱“牛角”,其戰鬥力可見一斑。可是,這個“牛角”卻並沒有因好頂人而丟了烏紗。原來他這頭“青牛”可不像別的“青牛”只會些口活,他是既能說又會做,典型的能給眾官錦上添花的人物。這種人,能不官運亨通嗎?

  1875年,四川東鄉縣知縣孫定揚違例暴斂,激起眾怒,鄉民進城申辯,而孫定揚反誣鄉民造反,四川提督不分青紅皂白率兵進剿,燒屋毀寨,殘殺無辜400餘人,釀成特大冤案。案發之後,由於事牽西太后特別寵信的吳棠(就是那個誤打誤撞,在慈禧當年進宮選秀女時送了銀子的吳棠,當時任四川總督,此人屬於那種命好擋都擋不住的類型),任憑言官怎樣彈章交加,朝野上下鬧翻了天,連外國人都知道了,就是平反不了。而張之洞出面,繞開吳棠,將直接責任人孫定揚定罪,結果立竿見影,冤案按張之洞的建議得以昭雪。

  1880年,宮裡出了件惹得朝野大譁的事件。事情不大,卻關乎西太后老佛爺的臉面。說是一日西太后讓太監給她妹妹——醇親王的福晉送幾盒食物,可是送東西的太監沒按規矩攜帶腰牌,宮裡也沒有事先跟守門的護軍打招呼,結果護軍不放行,太監恃寵,跟護軍吵了起來,憤激之下摔掉了食盒,回去報告老佛爺說是護軍無禮,不僅不讓他出去,還砸了東西。西太后聞言大怒,立即下令罷免護軍都統,並將當值護軍交刑部審問。最後還是張之洞出面,他不像眾多諫官,一上來就把矛頭指向太監的跋扈,暗示西太后寵信宦官,人家從老佛爺自身安全的角度,引嘉慶時林清事件為前鑑,說明宮門護衛制度嚴格的必要性。說得入情入理,不由得老佛爺不動心,最後護軍得以保全性命,涉事的太監也受到了懲罰。

  當時清流黨人好發議論,好與人為難,結果往往連自身都保不住,輕則下崗,重則坐牢殺頭。張之洞不同,他深知要想別人以後按自己的規則辦事,現在就必須先按別人的規則辦事。因此他不僅努力瞭解西太后的脾氣秉性,而且洞悉每件事情的理路和要害,在進諫時以德服人,以理動人,富有建設性,而不是用大帽子壓人。他如果有座右銘的話,應該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種孤注一擲,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進去的事,他是永遠都不會幹的。

  他是一個明白人,不會感情用事,他永遠都非常理智。慈禧太后被假照會所激怒,認為西方列強支持光緒,因而她支持義和團,公然對所有列強宣戰。在這個興亡存續的關鍵時刻,他卻和榮祿一樣洞察秋毫,知道中國絕非列強對手,慈禧最終還是得向洋人求和,與其奉命參戰,冒著生命危險去趟這混水,不如與外國人和好保住東南半壁江山,到時候議和,自己這樣也算是給了老佛爺轉圜的餘地,又是大功一件。但是他不會單幹,他拉上劉坤一、李鴻章和袁世凱,跟各國的領事搞起了東南互保。其中又有兩個細節更是顯現了張之洞的手段,一是他派到上海參加談判的代表是辜鴻鳴。此人是個典型的皇權主義者,極力擁護慈禧太后的領導。他讓辜鴻鳴在上海參與談判時高談闊論,大講特講帝國主義者的不是和慈禧太后的偉大。我們可愛的辜先生還作了一首詩:“灌滿我的杯,斟滿我的缸;跨上我的馬,招呼我的人;亮開旗幟開火吧,追隨偉大的太后,愛戰鬥善諧謔的義和團青年們……有比陝西更遠的內地,有比四川更高的山丘,假如在湖北有‘張們’,湖南有‘劉們’,有勇敢無畏的四萬萬人,人們將高喊:幹得好啊!偉大的太后,義和團青年們……灌滿我的杯,斟滿我的缸;跨上我的馬,招呼我的人;亮開旗幟開火吧,追隨偉大的太后,愛戰鬥善諧謔的義和團青年們!”

  這一切都是做給朝廷看的,實際上,辜鴻鳴絲毫不能影響盛宣懷他們和外國領事的談判,談判正在按計劃進行著。

  另外,英國領事準備派一些兵進入長江流域,兩江總督劉坤一認為沒什麼大不了,可以應允,但張之洞堅決反對,最後《東南保護約款》九條和《保護上海城廂內外章程》十條規定:長江及蘇杭內地,各國商民、教士、產業,由督撫切實保護,各口岸的外國兵船照常停泊;上海製造局火藥庫的軍火,只限於剿匪和保護中外商民之用;上海租界由各國巡防保護。這是張之洞精明之所在,讓外國人派少量部隊進入長江流域保護僑民,是沒什麼大不了,自己也省事,但是政治上影響太大,張之洞可不想自己背上這個黑鍋。

  張之洞,他永遠都是那麼聰明,永遠不會身陷絕境。這個人做官有個訣竅:“為政以不得罪於巨室為要。”什麼意思呢?說白了,就是幹事要以王侯們高不高興為底線。

  平時得洞悉風波,懂得望風遠避。不能只低頭拉車,還要抬頭看天。車拉得好好的,但軋了王爺的麥子,那就趕緊改道,再提點水果去道歉。王爺要是說,嗨,大清沒你小張還不轉了。那就趕緊回家琢磨深刻含義吧。千萬要弄懂這點意見是暗藏殺機還是閒扯淡。因為,最大的法,不是憲法,而是看法。

  這點政治洞察力,是權衡政治家能不能幹下去的重要標準。張之洞在這方面的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拿庚子之變說事吧,當時,老張能化險為夷,終於有驚無險,而且變不利為有利,就靠這個看家寶了。下文細細說來——

  一個大院子,黑壓壓地坐滿了舉人,陽光在頭頂明媚著,為了讓康有為的話傳遍院子的每個角落,梁啟超等弟子維持著秩序。

  康有為清了清喉嚨,登臺開講道:“要變法啊,再不抓緊搞,大清就玩完啦!”演講的是慷慨激揚,聽眾們也是慷慨激揚。總之,都特別憤怒。

  很快,公車上書的事兒傳開了,全國都知道康有為要變法了,被皇帝召見了。一時間聲名雀起,恐不在當今的超女之下。康黨們,一股新的政治力量興起了。

  張之洞作為職業政治家,當然關心這一切。搞政治的人,必須在歷史重要時刻,衡量各種得失利益,做出關鍵的抉擇。多少政客,在變局之時,沒有站準隊伍,而成為刀下之鬼。張之洞的政治頭腦和官場生存能力,他的圓滑,他的老練,在戊戌變法中表現得是淋漓盡致。

  擺在張之洞面前的局勢尚不明朗,一方面,他深深地明白大清必須變法,的確需要引入國外的先進經驗和技術,而且這次變法還得到年輕皇帝的大力支持;但一方面則不那麼樂觀了,端坐在頤和園的老太后,陰沉著臉,也在注視著這一切,她才是最高決策者。她的曖昧態度使這場政治賭博更加懸乎了。

  在這兩派力量的比較中,張之洞一時還真難判斷哪種力量最終可以勝出,他此時的態度必須是一萬個小心。

  而兩派勢力都看好他。變法期間,張之洞被推崇為能挽回天下大局之“朝廷柱石”,康有為對他自然含情脈脈。而老太后對他是有知遇之恩,是可以抱著膝蓋老淚縱橫的交情。

  《勸學篇》張之洞乾脆摸著石頭過河,一邊幹著一邊看,兩邊都先處著再說。於是,他加入“強學會”,還大把大把地給錢。梁啟超來湖廣拜望他,他開著大門,放著禮炮,超標準地接待。另一方面,卻暗中安排自己的親信包括自己的門人楊旭,保持與康有為的接觸,明為幫忙,暗為監督,注意他們的動向,以便於獲取信息,作出決策。

  等到了秋天,張之洞已經掌握了不少信息了。他漸漸覺察出康有為的幼稚了,判斷他成不了氣候,同時也感覺到了頤和園的殺氣。於是,他當機立斷,做出了最終的抉擇——拋開康黨,徹底劃清界限。首先,他撤回了對強學會的財政支持,而且停辦了報紙。緊接著,又把早寫好的《強學篇》一文,改名為《勸學篇》,著重倡導“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以維護倫理綱常,反對戊戌變法。

  最終,在老太后的反攻倒算中,他化險為夷了,贏得了政治上的可持續地位,還捎帶著成了個理論家。張之洞號稱晚清政壇的變色龍,的確名不虛傳。

  單就此事而言,張之洞顯得比袁世凱要高明一點。袁世凱沒有像張之洞那樣留足後路,結果被維新派強拉入夥,只好臨陣倒戈,雖然最終也安然脫身,但不免落得個罵名,不若張之洞脫得瀟灑。看來,官場真是一個佈滿明槍暗箭、危機四伏的險地,講究實力,注重實戰,只會學術、紙上談兵是絕對不行的。張之洞雖系一介儒生,卻成為權傾朝野的封疆大吏和炙手可熱的軍機重臣,被晚清政府視為同軍閥出身的袁世凱一樣的左膀右臂,足以證明其官場治術確有獨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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