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經新京報報道，一則湖南“非法勞工案”宣判的消息，在鋪天蓋地的疫情新聞中，擠出了一絲空間，將十來張被毆打、奴役了多年的狼狽面孔推到了大眾面前。
被解救的受害者
照片裡的這十個人，大部分為智力障礙人士，還有聾啞人。
少則幾個月，多則七八年，這些受害者陸續被湖南保靖縣臘洞村向某騙至家中：白天被強迫乾重體力活，晚上擠在牛棚的草堆裡睡，一天只能吃兩頓紅薯。這期間，他們不僅拿不到一分錢工錢，還時常被虐待毆打。
01
逃跑者親述：白天干重活，晚上住牛棚
2019年1月，湖南保靖縣公安局打掉了當地農村強迫他人勞動的犯罪團伙，解救了被拘禁強迫勞動的受害人10餘人。
破案線索來源於一個叫老龍的人，此人已經四十多歲，患有智力障礙，他從被囚禁的地方逃了出來後，在家人的陪同下報警。
從2010年到2018年7月，老龍在家人的世界中消失了8年。失蹤前，他智力上雖有些缺陷，但能自食其力，通過收廢品貼補家用。
他向警方描述，2010年夏天，在花垣縣雙龍潭大橋處，他遇到了“向老闆”（向某某），對方讓他來自己家中放牛，並答應每月給他300元工資。
老龍口中的“向老闆”，是保靖縣臘洞村村民。初中畢業後，便一直在家務農。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向某某常年將一些智力殘疾或身體殘疾的人員，騙至自己家中打長工。1995年，向某某因犯詐騙罪，被保靖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
從2005年開始，和第二任妻子陽某某結婚生子後，向某某又開始在外尋找“長年”（打長工的人），強迫他們為自家幹農活。
來到“向老闆”家後，根據老龍的描述，他和其他工友會被拉出去放牛、種烤煙、種地、修圍牆院壩，還要去礦場上捶礦，如果不按要求完成工作，就會遭到毆打。到了夜裡，“向老闆”會把他和其他工友們反鎖在黑屋子裡。
老龍和民警說，每隔一段時間，“向老闆”就會從外面帶“新面孔”回來，而且會用同樣的方式逼迫新人勞作。最多的時候，家中有十餘名殘障人士。其間，有的工友無法忍受欺凌，偷偷逃走。但運氣不好的，被“向老闆”抓回來，免不了一頓毒打。
2018年7月，趁著“向老闆”一家人不注意，老龍從後院翻牆溜了出來。他沿著山路逃跑，邊跑邊問路，走了兩天兩夜，終於跑到了老家花垣縣城。同村村民在縣城裡認出了老龍，把他送回家中。家人得知此事後，報了警。
專案民警胡勝說，在前期調查期間，敏感的向某某察覺到事情不妙，便製作了一張工資發放單，要求監工吳某菊去找受害者簽字按手印，逆來順受的受害者們不敢多問，按照要求籤字按手印。
最終通過調查，胡勝發現向某某實際並未向智障者發放工錢。
2018年底，在完全掌握了向某某等人所有的犯罪證據之後，警方開始收網。抓捕當天，向某某帶著10名殘障人員前往礦場捶礦，警方上前把向某某抓獲。同時，另一路抓捕民警在向某某家中，將其妻子陽某某等人抓獲歸案。
受害者在礦場被解救
當天，10名殘障人員被保靖警方解救，並被暫時安置在保靖縣救助站，目前，大多數已被家屬領回家中。
02
劣跡斑斑的“公益人”，屢次對殘障人士下手
在保靖縣臘洞村，向某某曾一度自稱為“慈善人士”。
他對當地政府和相關職能部門宣稱，自己是在收留流浪的殘疾人，做“慈善事業”，並以此向民政部門申請救助，得到了棉被、衣服、大米等。
目前，向某某是如何隱瞞罪行，通過相關部門獲得救助一事暫未可知。但判決書顯示，2013年到2015年7月，就先後有群眾舉報過向某某。
2013年6月，受害人吳某，在保靖縣毛溝鎮漁車村村支書的幫助下，得以回家；2015年7月31日，當地派出所工作人員接群眾舉報，去往向某某家中，解救出了3名殘障勞工。
被舉報後，向某某沒有獲罪，反倒更張狂了。
在當地，很多村民看不慣向某某的所作所為，但出於種種顧慮，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從2015年下半年開始，向某某在吉首市、花垣縣，以幫助找工作、 請吃飯、介紹對象等為由，先後哄騙了十多名智力殘疾或身體殘疾的人到家中打長工。
在判決書裡，向某某次子提供的證言裡稱，在他家的流浪人都是弱智，基本上都是父親特意開車從花垣縣城附近帶來的，幫他家做長工。
法院審理查明，向某某、陽某某利用障礙人士自我保護意識、自我防範意識差的特點，白天，讓人看管他們勞動，晚上則將他們囚禁在家中。這些“長年”每天早上五、六點鐘起床勞動，到天黑才能回家。
2017年和2018年10月、11月期間，向某某帶這些殘障人員，來到重慶市秀山縣大埡口礦區，以每噸18元的價格，為礦老闆捶礦。
受害者們正在錘礦
據判決書所示，向某某強迫這些人勞動的非法收入總計達59萬餘元。
而且這些殘障人員勞動時，如果動作太慢或者不按要求做，就會遭到向某某、 陽某某的打罵。輕則漫罵，重則扇耳光、用腳踢或者用木條抽打。
公安機關為10名被解救的被害人做檢查時，發現他們肩、頸、腿等不同位置，均有陳舊性挫傷及疤痕。
判決書顯示，在這裡的勞工每天只能吃兩頓飯，主食吃紅薯和土豆，菜則是水煮白菜、南瓜、青瓜、蘿ト等。他們常年沒有衣服穿，一般要等衣服穿爛了，向某某和陽某某才會把別人送的舊衣服，給他們換上。
為防止有人逃跑，晚上，這些殘障人員大多被趕到向某某家的烤房裡睡。這間烤房高2.7米，隔成上下兩層。下層是廁所，受害者們被統一安排在上層住。睡覺時，墊的、蓋的，是幾床爛棉絮。室內空氣不流通，氣味刺鼻。烤房門外，有時會有人把守。
受害者們在向某家的住所
判決書裡的證人證言稱：“吃住有點像農村牲畜一樣。”
03
“勞奴”事件頻發：最高判6年
案件破獲後，因涉嫌強迫勞動罪，向某某和妻子陽某某，以及家中工人吳某某被提起公訴，其判決文書在網上公開。
法院審理認為，被告人向某某、陽某某、吳某某以暴力、威脅和限制人身自由的方法強迫他人勞動，人數超過十人，有殘障智障人員，應當以強迫勞動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判決結果顯示，主犯向某某獲刑6年，其餘兩名被告人分別獲刑3年、2年。
此案並非孤例，殘障人士，尤其是智力障礙人士，由於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比較低，常常成為非法勞工犯罪的目標。
而在此案之前，2019年初，四個犯罪團伙控制52名“勞奴”的案件也曾轟動一時，其中有大部分受害者均為殘障人士，根據中國裁判書網公佈的判決書顯示，四個團伙的13名犯罪分子因犯強迫勞動罪，被一審法院分別判刑1年至6年。
結合此類案件，均有法律界人士通過滂湃新聞、新京報發文評論。
評論的核心觀點認為，此類案件不宜籠而統之地以“強迫勞動”一個罪名蓋然論處，還要關注其長期的非法拘禁行為，深挖其中是否還存在致人傷害、死亡等其他犯罪行為。
新京報、中國裁判文書網《向某某強迫勞動一審刑事判決書》、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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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 | 小熊 編輯 | 噹噹 圖片|保靖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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