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人,每次回家都跟著我爹一塊看《我是大明星》。
是的,就是那個土到掉渣的山東臺。
但是這篇回答,不打算吐槽山東臺,反而想要感謝它。
21世紀是一個網絡時代,是年輕人的時代。
我們擁有著各式各樣的娛樂消遣方式,我們的精神世界豐滿而充實。
但是,我們總會忘了,不止我們的精神需要被滿足。
那些中老年人沉寂無聲的精神世界,也渴望一些東西來被填滿,哪怕只有一點點。
我們總說,這個世界上並無感同身受。
是的,我們赤裸裸的不能感受,中老年人,對於他們的成長背景下的精神慰藉的渴求。
我們總覺得,他們不需要娛樂。
甚於有時候,我們忘了他們需要娛樂。
更甚於有時候,我們忘了他們。
我們年少時,十分叛逆於父母家長剝奪我們對於小說,遊戲的熱愛。
我們極盡一切,乃至生命,也要再打一局遊戲。
還記得那種痛苦嗎?
反過來看今天,一群“非互聯網原住民”被互聯網剝奪與世界交互的資格時,我們能體會到他們的痛苦嗎?
總有人驕傲於自己的父輩,甚至爺爺輩,接納了一切的新鮮事物。
可是在這一個生存在不屬於自己時代的老人之外。
又有多少老人,孤寂的失去與世界的交互。
每一個人,都是環境的產物。
我們被自己的時代背景所塑造,在自己的時代裡活的安逸,又在下一個時代被拋棄。
這是每一個人的悲哀與宿命。
今天,時尚潮流,高端審美。
滋養著互聯網原住民的精神之豐腴。
可是,那些風燭殘年,時代的遺產,也是有精神的。
今天,互聯網,新媒體,成為經濟發展的新貴。
前沿潮流,高端眼界,成為這個時代的高貴。
但是,這個國家,還有七億農民。
山東省,還有幾千萬農民。
這是一個農業大省。
這是一個工業大省。
這是一個服務業落後省。
在快速發展,快速轉型的時代迭變中。
總要有人,守在過去。
也總要有人,死在過去。
你去過城市以外的鄉村嗎?那種真正的鄉村。
那種田野中,一盞盞燈火的鄉村。
在無數個煨著爐火的夜裡,《跑四川》是那些鄉村裡,唯一的歡樂。
城市燈火通明,晝夜不息。
成為這張版圖裡,燎亮的火星,叫吼著,歡快著。
城市之外,那些黑夜裡的哀嚎,沒有人聽得見。
二十歲青年的精神,不允許有一絲的空隙。花花世界塞滿眼睛。
五十歲年老的精神,空空蕩蕩不需要在意。黃土一抔埋了大腦。
小麼哥的方言真的不上檔次。
我是大明星真的是土到掉渣。
抗日神劇真的是鬧著玩一樣。
那是他們的生活,那是他們時代的標誌,那是他們年少時的美好。
《孃親舅大》《聖水河畔》裡藏了太多我們不喜歡的親戚關係,宗族破事。
可那是他們的生活。
他們生活在親戚,宗族,鄉村構築起的世界裡,熟悉又踏實。
時代變了,親戚宗族淡泊了。
同學同事成為構築我們世界的元素,於是我們看到了我們的精神食糧。
可是他們沒有這樣的生活基礎,他們知道同學情誼,他們知道同事關係。
卻也僅僅是知道而已,僅僅是知道而已。
那天看到了一個視頻。
老房拆遷,父親向著住了許多年的家磕了三個頭,抹了抹眼淚上了車。
你不會向著老家磕三個頭,我不會向著老家磕三個頭。
可在那裡生活了幾十年的父輩會。
樓房好嗎。樓房特別好。
可那終究不是住了幾十年的家。
《奔跑吧兄弟》《創造101》好嗎。
特別好。
可那終究不是他的世界。
山東臺真的是土,就像父母一樣土。
他們看著山東臺,聽著小麼哥的方言,就像回到了他們熟悉的當年。
這是他們的時代,最後的一點殘留。
我從來都不興奮於讓父母接納了什麼新生事物。
那是對他過去幾十年世界的強拆。
他守舊,守得是自己的時代。
當他的時代被你嫌棄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當他的時代被你拋棄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一個很有意思的事。
我拿到第一筆稿費的時候,我媽沒有欣喜,沒有快樂。
她小心翼翼的問我:“你寫的這個東西,不犯法吧?”
你是一個年輕人,你對寫作變現無比熱切。
你的認知裡,知道這有多麼能夠展現自己的能力和優秀。
可是,在我媽的認知裡,寫文章,不犯法吧?
我也曾有一個關於文學的夢。
我拿第二筆稿費的時候,我媽又問我:“你寫的這個東西,不犯法吧?”
我拿第三筆稿費的時候,我媽還問我:“你寫的這個東西,不犯法吧?”
後來我沒有再寫過,老老實實的學醫,準備考研。
我知道的,我不能去告訴我媽,你的兒子,不要當醫生了,要當作家。
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她幾十年的認知和苦難,只有一個醫生身份才能讓她踏實。
我們總說,跟不上時代,就要被時代淘汰。
被淘汰,是必然的事情。
那又怎麼忍心在淘汰之前,先把他們撕碎。
山東臺很土,我很感謝它這麼土。
讓我的姥姥可以眯著眼睛,看看那些抗日神劇。
讓我的父親,看到和他同樣的鄉野村夫可以哈哈大笑。
讓我的母親,可以跟她的朋友們,用一口方言開頭:“你沒看小麼哥說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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