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總須點“煙火”——吵牌兒兩三事

吵牌兒

自己人之間,什麼臭架子、壞脾氣都行;笑容愈親密,禮貌愈周到,彼此的猜忌或怨恨愈深。……在吵架的時候,先開口的未必佔上風,後閉口才算勝利。

————錢鍾書

這剛一上街,就聽見東頭兒那邊傳來的嗷嗷聲。

“誰家做飯火能燒到鍋蓋的!?方圓十里地都找不著你這樣的人!”女人的聲音在叫喚。

往東走兩步,看得清是東頭兒路口老槐樹旁邊那一家子在吵架。

“咋回事啊?正在家燒湯了都聽見街裡嗷嗷叫,誰家的事兒啊這回是?”

“宏志跟麗芝!你瞅瞅都吵到街裡頭了!”

“咋著事?還是上次分鍋的事兒?”

“那不知啊,鍋蓋兒都掀出來了,估計還是分鍋那事兒。”

一條街兩邊的男女老少跑到自個兒家門口張望起來,衚衕裡的男女老少,就連南地北地的男女老少,都跑到各自衚衕口張望起來了……

“人間煙火”總須點“煙火”——吵牌兒兩三事

戰況愈發激烈

有兩位婦女去勸架。

那邊立馬傳來“河東獅吼”:“你來教他好好做飯!天天就知道在家裝能人了!”這“河東獅子”一邊往西邊吼叫,一邊揮舞著手裡抓著的鍋蓋兒。

倆婦女立馬又後退幾步,見狀想是這架難勸了,搖搖頭一起回去了。

那邊是吵得越來越狠了。

“我自從嫁過來,你哪一回做飯不燒鍋的?一面說糊了!糊了!看看鍋!那心眼都竄哪去了?你瞅見沒?火燒鍋蓋了!”

“哎,燒鍋燒鍋,哪一回不是比你做的好吃,你那叫啥?生蛤蟆麼?一咬一口滿嘴軟了吧唧糯糯糊糊了,沒牙老婆兒才吃你那玩意!”

“我掉幾顆牙了?你當是我還有一嘴牙了,嗯,你當我是你電視裡那青年小妮了!天天就瞅著那吃你那燒鍋蓋兒焦飯罷!”

老頭兒站門口,一手撐著那老槐樹,斜著身子叼著煙。“你叫喚吧,叫喚吧,十里八村都給他叫過來來看看你吵牌兒!”

婆婆像是生了大氣,大老遠看著都彷彿看得到那額頭上鼓起的筋,她咬著牙,肚子裡的氣好像都跑到額頭上面的筋裡面了。

婆婆一個轉身,甩手進家,大約十秒鐘後,老頭兒見沒啥動靜,正欲進大門,忽的又往外面一跳,像是被蛇逮了一口。

只見婆婆一手仍然抓著鍋蓋兒,另一手則提著那口鍋,忽的又一甩手,那口鍋便砸向老頭兒。

老頭兒就站在那,沒往左也沒往右,沒往前也沒往後。

老頭兒臉上掛彩了。

那口鍋在地上打了幾個旋兒,“咣咣咣咣咣咣”……整條街安靜了。

婆婆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頭兒站在那一動不動。

婆婆一邊哭往東邊慢慢走去,一邊走一邊喊:“我不在這過了,我找俺娘去。”

衚衕口的老婦女們議論紛紛,“就這還找她娘了,麗芝她娘早沒了!看他能往哪跑。”

“你瞅瞅可笑不可笑,做飯燒個鍋蓋兒能打到街裡頭,能哭走!”

街上慢慢又熱鬧起來了……

就在老少婦女們忙著議論的過程中,老頭兒悄悄跑過去把麗芝婆婆拉回家了……

“人間煙火”總須點“煙火”——吵牌兒兩三事

吵不夠的

愛情中,有幾件事情,必須一起做,吵架,以及,相愛。

————葉傾城

“分鍋”的事兒終究還是嗷嗷起來了。

宏志老頭兒:“你替家裡想想!”

麗芝婆婆也叫喚起來:“要是咋著都不行,那就分鍋!”

兒媳婦:“動不動就分鍋!動不動就分鍋!”

……

呼哧呼哧街上又竄出來一堆男女老少。

這回這一家子沒吵著打到街上來,街上的人也不敢往他家裡打探,於是沒趣的又漸漸散夥了。

院子裡傳來打鼓一樣的聲音,很沉悶又很轟響。聽起來像是用錘頭砸鍋底兒的聲音。

於是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輩子的愛恨冤家

單身的壞處在於:沒有人可以和你吵架;婚姻的壞處在於:有一個可以和你吵架,但永遠只有這個人和你吵架。

———— 澀女郎

“人間煙火”總須點“煙火”——吵牌兒兩三事

宏志和麗芝老夫婦大概是村裡最能吵的兩口子了。

但是每次他們兩個吵架最後都能和好如初,比如那次宏志老頭兒臉上掛著彩還跑去拉麗芝婆婆回家。

有時候見到兩口子搬著馬紮兒坐在門口老槐樹下,老頭兒愜意抽著煙,聽著麗芝婆婆在旁邊一邊食指指著老頭兒鼻子一邊數落不能吸太多煙。

就那麼大一個村兒,見過夫妻吵架太多太多了。老夫老妻,還是年輕夫婦,基本上哪一家都不是一直太平著過去的。


“人間煙火”總須點“煙火”——吵牌兒兩三事

愛人吵架,吵一次感情加深一倍。

———— 普勞圖斯

春晚上不是有句話嗎,叫“

心在一起,吵吵鬧鬧也是家。”有太多大小夫妻都整天在雞毛蒜皮引起的小事情中吵吵鬧鬧度過,但是也不見倆人之間感情變壞了的,往往是越吵得厲害倆人越能往一塊兒走的緊。

我有時會想,為啥那有個說法叫“人間煙火”?

因為這是人間,有煙火是應該的。過於太平了總覺不好。太過太平似乎就叫“人間”不太合適了,但換做“太平間”又太難聽,簡直是髒話。之所以有這麼兩種叫法,是因為本來人間就不必要那麼太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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