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縣戰”疫“小說|《出血》——於文華

出血

出血這個詞,除了新華字典裡的意思之外,在俺們馬家溝那地兒還有另外的意思,就是付給,捨出,破費,拿出自己的錢財給別人消費。

正月初八一大清早,馬老七就起來張羅貨車給他拉菜。他媳婦王大芹拽著他的胳膊死活不讓他出去,說這麼嚴重的疫情,你還要出去嘚瑟,是王二小放牛——不往好場兒趕了,是耗子給貓當“三陪”——你掙錢不要命了。

馬老七家這些年日子過的不錯,他和媳婦倆光扣大棚種反季節蔬菜,一年就有十幾萬的收入。馬老七雖然性格蔫吧的,可人挺悟亮,在蔬菜種植技術方面有一套。兩口子都肯下力氣,會算計,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起來了。

可是,馬老七有個家喻戶曉的毛病,就是不大氣,視錢如命,一分錢能讓他能攥出水來。從前他家困難時就不大與堡子裡的人動串換,誰也不稀挑他,窮赤赤的,什麼也沒有,你挑他幹什麼。可是,現在他家日子過好了,他還是那麼摳搜的,小氣吧拉的。從來也不說買點酒與街坊四鄰喝點,聯絡聯絡感情。有人背後譏笑他管錢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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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王大芹是好面子的人,她心目中的爺們要會過日子能掙錢,也得敞亮,有爺們的義氣豪情才行。可馬老七偏偏做不到這一點。

馬老七對別人摳,對自己也摳。這不嘛,現在都什麼年月了,叫個抽菸的都抽菸卷,還挑挑揀揀的,粗杆的都不抽了,抽細杆的了。可他還用古董式的菸袋鍋抽旱菸葉呢,十塊錢的旱菸葉夠他抽兩個月,就是為了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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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他每個冬天都種十多畝暖棚蔬菜,可親戚朋友除了花錢買,不然想吃到他家的鮮菜門兒也沒有。就是他家吃的鮮菜多半都是賣剩下的,或是起菜時的“傷殘菜”。

為此,堡子裡有人給他編了個順口溜:“馬家溝,堡子西,一毛不拔,馬老七。”意思是說讓他出點血,太難了。可他不管別人怎麼說,還是老豬腰子一個,毫不在意。

為他摳門的事兒,媳婦王大芹沒少和他生氣拌嘴,說別人都講究個走動串換,跟大夥鬧個渾和,說他可倒好屬貔貅的,只進不出,是灶坑門打井,房笆開門,過死門日子的主,豆大的人不交一個!連自己孃家兄弟姐妹都當她面貧譏她,說她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了馬老七,也變摳了。

年前她給孃家姊妹捎點鮮菜回去過年,自家產的。硬讓馬老七給數落了好幾天,什麼種菜成本高啦,化肥農藥貴啦,就為了個面子的事,那一捆菜十多斤,好幾十塊錢沒了,不會過日子啊。說送人情誰不會,他把守的緊也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

王大芹聽他說的也似乎有理,就不大與他計較,好在他沒幹下道的事。


過了年,電視裡說湖北武漢那邊的疫情嚴重了,感染了很多人,也有死了不少人,大有漫延之勢。為了阻擊疫情,困住病毒,國家採取了不得不的措施。前幾天武漢等城市都封城了,停止人員流動,裡不出外不進。緊接著咱東北各地也嚴格管控起來,防止病毒漫延侵入。

這幾天,俺們馬家溝也嚴控起來,鄉里村裡的幹部組織人員在溝口設卡點,禁止外來人口進入,宣傳出門戴口罩,不要隨便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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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子裡的人都知道這樣是為大家好,對大家的安全負責,也是不得已的,不是形勢嚴峻,誰會這樣勞師動眾呢。大家都知情達理,積極配合政府防控疫情。

誰知道,今天一大清早,馬老七又來勤快勁了,屋裡屋外地忙活,聽他打電話的意思是張羅車輛拉菜的事,又找繩子,又找苫布。媳婦王大芹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曆牌,正月初八。哦,明白了,按慣例每月初八是馬家溝趕集的日子。

王大芹一想就氣不打一處來,他這是打鐵烤糊褲襠——看不出火候了,疫情這麼嚴重,有多少人起早貪黑在防控,在宣傳檢查,不讓人隨便出入,聽說工廠學校都推遲上班上學了。他的心可真大,還張羅拉菜去趕集,還要命不了?所以,她拽著他不讓他出去,才罵他是耗子給貓當“三陪”——掙錢不要命了。

馬老七看媳婦破褲子纏腿,不讓他動窩,就一屁股坐到炕沿兒上,隨手從褲腰裡抽出煙荷包,在銅菸袋鍋裡按上旱菸沫,點上,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不緊不慢地說:“你知道我要幹啥去,你就破馬張飛地橫撥拉,豎擋著。”

“哼!我不管你要幹啥,反正就不讓你出去。”王大芹絲毫不放鬆,固執地說。

“大芹子你別老門縫裡看人行不?”

“你一天都掉錢眼裡了,是別人把你看扁的嗎?這大正月裡又趕上疫情防控的時候,誰還敢去趕集?你腦袋像進水了?還要去趕集,不知道你是精是傻。”

“行了行了,你別磨嘰了,我知道我平時手緊,不大量事。今天我想幹一件出乎你意料的事,你可別心疼扯我後腿就行!”沒等媳婦作出反應,他接著說:“今天清早我和鄉里劉民政聯繫,想向武漢災區捐一車鮮菜,表達一下咱的心意,劉民政挺高興,說這是好事,值得表揚,他已經向縣裡領導彙報了,讓咱們這邊做好貨源準備,聽縣裡信兒,縣裡看看走什麼渠道捐贈能快點兒。”

王大芹一聽,半信半疑,在他肩膀頭上猛拍一下,說:“去一邊去,淨扯,說別人能出血我信,就你還能出這血?我是你老婆還不知道你,從你這鐵公雞身上能拔下毛來,誰信呀?”

馬老七白媳婦一眼,“嗞嗞”抽了幾口煙,然後還是不急不慢把菸袋鍋在炕沿兒底下磕了磕,與煙荷包纏到一起,插進褲腰裡,很動情地說:“昨晚看電視武漢的災情挺重啊,得病的人太多了,又是疑似的,又是隔離觀察的,每天都有一些人被病毒奪去了生命,有老的有小的,還有醫生和護士,人心都是肉長的,看了真讓人又心酸又心焦啊,可咱就一農民乾著急,幫不上什麼忙。再看看全國各地的那些醫護人員,大過年的,告別父母孩子,冒著生命危險,紛紛去增援武漢,增援湖北,星夜兼程,誰都是有家有業的人,誰都想過個團圓平安年呀,可是國家有難了,一聲令下,他們義無反顧,走上疫情的一線,我感覺到一種悲壯,直想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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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芹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他們兩口子看電視播報武漢疫情的事,看了一會兒,馬老七就不吱聲了,後來就蔫了吧嘰地自己先睡了。

“昨晚我一夜沒睡好,就尋思那麼大的災情,咱能幹點什麼,表一點心意吧。我看人家大衣哥朱之文,女漢子韓紅慷慨解囊,捐助災區,我感覺到人家的仗義,活得有人樣。後來我就尋思咱家有大棚,有新鮮蔬菜,咱捐獻一車蔬菜給災區,雖然不多,瓜籽不飽暖人心,這也是我這輩子做的一件最大的善事,也讓我自己自豪驕傲一把,媳婦你看行不?這一車菜也得兩三萬塊錢呀,你總說我摳搜,今天咱也大方一回!”


“哎呀!老七呀,敞亮!你過去總摳搜的,像個娘們,我怨過你,瞅不起過你,你今天能這麼做,夠爺們!別看他們平時捅捅咕咕的,三瓜兩棗的,你來我往的,算個蛋呀,你看俺家老七!爺們!純爺們!”王大芹今天真要刮目相看馬老七了,她做夢也沒想到,他能幹出這麼長臉的事。

馬老七也不無自豪地說:“他們平時張三李四,請客送禮,也是老驢啃癢癢,一替一口的事,我不愛扯那個,沒什麼意思,我捐這一車鮮菜給災區,才是一件值得的正事。”

“對了唄!”王大芹有些激動了,邊誇獎自己的爺們,邊掀動起豐滿的身軀,摟過他的肩膀,在他那粗糙黝黑的臉蛋子上“哞兒”一下。

馬老七忙抹了一把臉,笑嘻嘻地說:“你幹啥呢,太突然了,嚇我一跳!”

“獎勵你唄!給你點個贊,扣個戳兒!你咋好賴不知呢!”媳婦笑著打趣說。

“喲,別弄那虛頭巴腦的事,有那心,給弄點酒菜,中午喝點!”馬老七也笑著說。

“那算事嗎?這就備菜!”王大芹痛快地答應了,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下廚房。

“鈴……”馬老七急忙掏手機接聽。然後忙衝媳婦擺手說:“嗨,別弄了,拉菜的車來了,我倆上大棚裝菜吧!晚上要發車!”

“噢,那快走唄,還磨嘰啥?”

本溪縣戰”疫“小說|《出血》——於文華

監製/孟振

監審/張志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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