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心心念念十八載,她終是嫁給了他,卻全然不是當年所想那樣

時序入了二月裡,春光便隨著抬高的日頭姍姍而來。

我推開案旁的小窗,赫然見院裡有一株新桃發了花骨朵兒,欲開還羞,小小一朵攀附在枝頭。我眯起眼,遙望瓴宇上的天空,不知此時憩園的桃花發了幾枝?

彼時李麟與我黃髫總角,春花爛漫,他摘了一束滿開花瓣的桃枝與我,拍拍我的頭頂,笑言:“卿卿,等你及笄了,我便拿桃枝聘了你,咱們就在這株桃花樹下拜天地,可好?”我欣然接過他的桃花,懵懂點頭。

如今想來,李麟與我竟也算得是桃枝為證天為盟了。可惜那時的憨淳稚嫩,早隨城外的黃河水,一去不復返。

門外響起教引嬤嬤崔氏的聲音,禮部送來冊妃大典的緇衣冠冕。崔氏與明秀幫我試換繁重的禮服,暗節明釦,峨冠重領,光是套上這一身行頭就費去了半炷香的功夫。

崔氏是宮裡老人,從來耳觀不語,倒是明秀扯了扯僵硬的肩頭,怨道:“這番折騰,豈是人受得住的!”

崔氏笑道:“姑娘錯了,想這份榮耀的女人多了去了,多少人盼都盼不來呢!”

崔嬤嬤是姨母派來的。如今我上有太后護持,下有外祖廕庇,外加李麟隔三差五來“體察民情”,宮裡人但凡有眼頭見識的都不敢開罪於我,連帶著對明秀也是一口一個“姑娘”地稱呼,生怕得罪了去,叫得這丫頭好不受用。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我知嬤嬤所言非虛,李麟初掌江山,幾個大族出力頗豐,除正室杜心蘭得封皇后外,幾個世家的女兒都被選入宮中,不過多為婕妤、美人,高位者不多,只渭南周氏得封昭儀,臨汾葉氏封了修媛,相比我這“貴妃”,到底差了一大截。

此番,李麟算是給足了外祖面子。

正談笑間,崔氏與明秀突然噤聲跪了下去。我知是李麟來了,自我到季府後,他總愛搞這種突然襲擊的把戲。

眾人默默退了出去,袁如意很有眼頭見識地拉上閣門。我也不回頭,對著鏡子兀自翻弄著頸上怎麼理都不順的領子。

手上一暖,李麟的手覆上我的,我心裡一悸,正欲掙扎,他卻在我耳後輕言道:“別動,讓朕幫你。”

說著他的手環到我的領前,低下頭幫我細細擺弄。屋裡爐火正旺,炭屑不時爆出噼啪聲響。他的氣息似有若無地拂過我的頸項,弄得人一陣心癢。他理了半日,領上的九個盤金扣竟搭錯了八個。未等我出聲,他倒先惱起來,一下從我後面竄到身前,彎下身子慢慢摸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結著薄繭的手劃過我的皮膚,引得我一陣顫慄。我不舒服地別過頭去,他卻一個勁兒地道:“頭抬高點……脖子正點……”

忍無可忍則無需再忍,我一把拍過他的手,恨恨的扯過領口,瞪著他道:“你是故意的!”

李麟也不否認,在一旁盯著我嗤嗤地笑著。

我氣惱,摘了頭上的鳳冠便要砸他。他彷彿回過神來,一把拽住我道:“這不能砸!”

我瞧了眼手上的物什,知那是冊妃大典上要用的,卻故意笑道:“我若偏要砸呢?”

不想李麟卻一反剛才的緊張,攬過我,往身後矮榻上一靠,懶懶道:“你想砸便砸了吧!朕要給你的,豈是這頂貴妃的帽子。”

我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更無法辨得他剛才那番話的

真假。

幸而李麟不再言語。他彷彿很累,在榻上靠了會兒,就睡熟了。

冊妃那日,我被折騰的不輕。

那日天未亮,禮部的正負冊封使便將貴妃的冊文、寶文導引鑾儀衛抬到季府。我在睡眼惺忪中,任由崔嬤嬤明秀等幫我套上吉服,戴上冠冕,一陣梳妝打扮停當,才在眾星拱月中被攙出府去。內監早已手捧節文,在府外等候,我便在舅母盧氏頗為誇張的哀哭聲裡,踏上宮鑾,隨儀仗駛向宮門……

那晚,我在轟轟烈烈三跪九叩告太廟太和殿見禮後,總算被扶進了來棲宮。有鳳來棲,李麟待我之意可謂昭昭!只是他的用意愈是昭彰,我便愈覺不安。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我之上尚有皇后。義陽杜氏三代皆軍功封侯,如今杜國丈位列三公,國舅執掌兵部,杜皇后誠非可欺之主。

李麟早已重調舅父回兵部,此番又引我入宮,不就是欲令杜、季相衡,宮內外平分秋色嗎?好一招借力打力,最終成漁翁者,唯他一人而已。

我心下淒涼,心心念念十八載,我終是嫁與了李麟,卻全然不是當年所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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