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照预定计划,射在敌烈前面,接着投掷油松,火杂杂地烧了起来,前后都用火焰隔断。敌烈开始着慌了。
熊大行说声:“是时候了!”看着他右面的一个小个子卫士吩咐,“跟他说吧!”
这卫士个子虽小声音却极其洪亮,是特为选他来喊话的。“敌将听着!”他扯开嗓子喊道,“前后是火,无路可逃,下马投降!”
敌烈不理,掉转马头,冒着烈焰,直往山下冲去。适时如果一阵乱箭,可以将他射得刺猬似的立刻死于马下。何庆奇就是如此主张,但熊大行不想这么做。
要敌烈死很容易,他本来就是自寻死路;而熊大行却只想生擒,因为活捉了敌烈,可以从他口中探知契丹援助北汉的详情。此时招降不成,熊大行却仍旧不想叫敌烈死。
“敌人主将阵亡,他的部下,一时不会知道,倒不如让他逃了下去,那副狼狈的样子,看在他部下的眼里,触目惊心,格外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
“高!”何庆奇听熊大行这么说,跷起大拇指称赞,“比我想得深。这家伙就能够从火阵中冲出去,也一定被烧得须发不全,卸甲丢盔了。不过,我们也该乘胜追击才是。”
“是的,只是要另外觅路。”
那片烈焰腾空,迎风飞卷,将成烧山燎原之势的火海,固然打击了敌人,但也阻隔了自己的去路。而且不即下山,还有被困之危,熊大行蓦然惊觉,这个战法并不算太高明,后患已生,得要赶快脱困。
因此,他下了紧急命令,各自找路往山下追击,以浮桥所在之处为集中之地——这是估计到敌人两翼,一定经受不住压力,会争相过浮桥逃命,所以指定往那个方向追击。
命令既下,熊大行跟何庆奇分道由左右下山。绕过火海,脱却困境,遥遥下望,果然不出所料:由于大火烧山,敌烈逃回,契丹左右两翼的军心动摇,溃不成军,有的过桥,有的泅水,争先恐后地渡河逃命。而宋军两翼,合力向中间兜击,马队往来冲杀,气势十分凌厉,只见尸横遍野,斩获甚丰。
但是,望到对岸,旌旗飘拂,正有援军赶到。熊大行一见这情形,不由得暗暗心惊,勒马凝视,正好何庆奇赶来会合,两人便并马商议应付的方略。
“于今须防反扑!”熊大行说,“对方溃卒过河,虽可能冲散了他的援军,不过,敌人深浅还不甚明了,趁势冲了过来,我军久战之余,未见得能挡得住这批生力军。赶紧扼守浮桥要紧。”
“那何不干脆将浮桥烧断了它?”
一句话未完,但见一骑快马,飞奔而来,手中持一个脑袋,是特地来报捷的,敌烈已被阵斩。
于是熊大行跟何庆奇幡然变计:一面将敌烈的首级高高悬起示众,喊话招降;一面决定渡河迎敌,大干一场。
当下商定,熊大行就地留守,肃清残敌,并备支援;何庆奇带领所部人马进攻——步兵越过浮桥,马队则连人带马,一起下河,涉水而渡。宋军士气高昂,纪律严整,有条不紊地行军到了北面,耶律沙的援军亦已到了河边。
两军遭遇,何庆奇一马当先,冲入敌阵。部卒见主将是这样奋不顾身,当然亦拼命向前。耶律沙更未防到宋军不曾布阵,便先冲锋,阵脚一松动,真所谓兵败如山倒,一路溃退,不成行列。
何庆奇当然不肯放松,只望着耶律沙的帅旗追赶,不知不觉追上了山路,猛然警觉,孤军深入,兵家大忌,勒马回顾,只见部下不到两百人——这都是马好的一群,马比较慢的都落后了。大队步卒,更远得连影子都望不见了。
“穷寇莫追。”何庆奇亲信部下劝他,“行列拉得太长,联络不到,容易失散。”
何庆奇有些踌躇,凝望眼前的那座山头,突然下了决心。“占了那座山头,眼界就宽阔了。”他说,“我们上那座山去等大队到达,再作道理。”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顺手加上一鞭,那匹枣骝马,昂首长嘶,奋鬃直上,不容部下说话,便已冲上山头。
隐隐现现的耶律沙的帅旗忽然停住。何庆奇心觉有异。但上山的路很陡,不能突然勒马,只有放松双腿,微微勒缰。枣骝马慢了下来,然后定眼遥望。
(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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