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愛可以超越輪迴之二


車小明的爸爸車軍是我小學時候的同桌,在2007年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他去世前後經歷的奇怪事情,在我們那邊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一方面為了紀念他,同時也為了記述那些奇怪的事情,我在那之後的2008年1月寫了一些文字,存在我的新浪博客中。

當車小明的這個事情發生之後,我就又去把這篇博文找出來重讀,也不妨把博文的原文放在這裡,讓大家看看這10多年之後發生在車小明身上的事情,跟當年他父親身上發生的事情到底有沒有什麼牽連。

以下為2008年1月28日的新浪博客博文:

唯有愛可以超越輪迴之二

原微博截圖


人到中年的一個明顯的特徵就是,自己身邊的人正在不知不覺中離開,去往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我們由之而來,又必然將要回去的世界。

車軍是我小學時候的同學。去年端午前後回家的時候,我在他家的火鋪上坐了整整一個上午。

我聽人說,在差不多陰曆三月的時候,他在一次深夜與妻子鬧了一架之後準備憤然外出打工。

我們那裡與貴州接壤,分界的那條河叫貓溝河,上面架著一根粗大的古木,是我們去甘龍口的必經之路。

車軍憤憤然走到這個獨木橋上的時候,準備在橋頭上坐下來仔細的思考一下接下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可就在他坐下來的時候,他看到了橋對面有幾個人朝他這面走過來,沒有聲音,月光下也無法辨認其面目,他正納悶這麼晚怎麼還會有人到這荒野中來的時候,對方有人發話了——

“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這樣的搭話在我們那個山村中是很常見的,方圓幾十公里的人大多熟識,即使叫不上名號,聊上幾句也能找到相互都認識的人,也就算認識了。

車軍答道:“準備上廠,”

我們那邊把外出打工統一叫上廠,“你們是去哪裡呢,這麼晚?”

對方答:“我們回家,離這裡不遠,要不先到我們那裡住下,明天再說?”

車軍與我們那裡的人一樣,知道順這些人走的方向,也就是自己的來路不遠的地方叫笥茅坪,那裡的人幾乎都熟識,可這些人的聲音顯然不象那裡的人。

車軍正在納悶的時候,這些人已經走過獨木橋,從他的身邊經過了,但他們並沒有朝大路上走,而是頭也不回,很輕鬆的飄上了路邊的高坎,一瞬間什麼影兒也沒有了。

他站起身朝那些人上去的坎望去,只有幾座蕭索的墳堆,墳頭上的草在月光下稀疏搖曳。

車軍猛然意識到自己遇見了鬼,在我們那邊不乏這樣的的故事流傳。

他汗水一下就流了出來而背心一陣冰涼,什麼也沒有想,朝著來路一路飛奔,經過十來裡的山路,回到了家裡,從此一病不起。


唯有愛可以超越輪迴之二

網圖,大約是這個模樣


這個故事一樣匯入了山裡人們關於鬼怪故事的眾多傳說中。在傳說這個故事的時候人們也不忘適時的加入自己對事件的看法:

不太相信鬼神的人們更願意認為,這些不過是車軍最終沒有上廠,回到妻子身邊找的一個託辭,而其他鬼怪故事的主人公們則對車軍的遭遇深表同情,不時為他尋找擺脫鬼怪影響,走出病魔控制的辦法。

當然多半也就是觀花、問神、燒水碗之類的,車軍都逐一試過,病情並不見好轉。

我在他家火鋪上坐的那一上午,我並沒有去追問這些故事以及後續的諸多細節,我以為那是不夠禮貌的,任何人都不應該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重新去翻別人痛苦的記憶。

我只是不著邊際的說,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到底是什麼病,好趕緊治。

他說是,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注意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骨瘦如柴,在臨近夏天的時候穿著棉衣,蜷縮的身子幾乎就要把火爐罩住了,我知道,不會沒有事的。


就在我回到重慶後的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吧,我給家裡打電話問點什麼事情,我父親在電話裡氣喘吁吁,他說,正在幫忙埋車軍。

我們那邊對葬禮老是用這個字眼,“埋”,把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個儀式說得一點也沒有儀式感,倒像是一件事,一件與其它勞力的事件沒有任何區別的事情——

挖一個坑,把人放入其中,填上土而已。

後來我父親還告訴我,車軍在我打電話的前兩天突然病情加重了,在床上躺著不再能夠動彈,也不再進食。

按照村子裡的慣例,在有人病危的時候,人們白天的農活收工吃完夜飯以後,都會去病人家裡坐著閒聊,一方面怕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大家都在更方便,另一方面也算是陪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同伴最後一程。

就在車軍死的那天晚上,人們還在他家的火鋪上肆無忌憚的談天說地,睡在隔著一層板壁的裡屋的車軍突然從床上蹦躂起來大哭大鬧,說家裡全是人,要他們滾出去。

村民們開始以為是車軍不願意讓大家待在他家裡,突然懵了有點不知所措,卻見車軍從刀板上提起菜刀,在家裡揮舞著東奔西突,並高喊著一些奇怪的名字,叫著讓他們滾出去,不然要殺死他們。

從懵懂中回過神來的村民們才慢慢反應過來,原來車軍不是在吵他們,屋子裡還有很多其他人,車軍正提著刀子在跟他們不計後果的較量。

只是村民們看不見對手,只看到車軍在對著空氣折騰而已!

大家擔心車軍這樣的上上下下會傷著自己,才陸陸續續的跑上去試圖把他控制住,而車軍又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這樣聲嘶力竭的折騰,直到精疲力竭,倒下為止。

年紀稍長的人能從車軍的喊聲中聽出幾個已經死亡了的人的名字。

我真不能確定,甚至無法揣摸車軍在屋子裡四處亂串時是什麼樣的心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經死了,我最近一次回去的時候,在我們村子後山的荒坡上看到了一座新墳。

我父親告訴我,那是車軍。

我讀小學的時候,我們村裡的學齡孩子太多,村小校舍無法容納,按照當時的規定,只有十歲以上的孩子才能入學,我跟車軍同齡,都是九歲,無法入學。

我們的父親在村裡都還算重視教育的,知道入學太晚可能在升學的時候有限制,他們商議,由他們家出木材,我父親提供手藝,自己做了一張課桌和凳子,我們倆才在教室後面得到了一個旁聽的機會。

每個學期一開學,其它的同學就要早早的來學校佔座位,也爭取一個理想的同桌,而我們倆不用爭,也沒有那個機會,我們必須一直在一起,同桌六年。如今,他卻在黃土壟中了。

這次回家,我專門到我們就讀的村小去了一趟。

學校就在我家屋簷下,說專門,是因為我想去看一下我跟車軍曾經共同坐了六年的那張課桌。

學校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更加破舊了,門鎖著,但無法阻止從已經沒有了窗欞的窗戶上自由進出。

教室裡,我很容易就認出了我們的那張課桌,比其它課桌顏色稍淺,更重要的是,幾乎就只有這一張課桌不缺胳膊少腿,是完整的,從孩子們在課桌上刻畫的痕跡來看,它畢竟少經歷多少年的滄桑。

在課桌的中間,有一條墨跡線,我想起來,那應該是我們劃分領地的時候劃下的。

可能還被後來的很多孩子重複過,但無論如何,我都記不清我當年的領地屬於哪一塊了,抑或兩邊都曾經屬於我?

上面的字歪斜,模糊不清,不知道是我們寫的,還是後來的孩子們寫的,那些字跡反映出來的模糊童年記憶,好像都很熟悉,但又已經都不確定了,他們與別人的記憶重疊在了一起。

唯有愛可以超越輪迴之二

滿是我記憶,卻又找不到兒時痕跡的學校


因為是博客的體裁,你可能會覺得有點離題。但我是覺得文字形成於多年前,沒有必要為了明確的講述目的去改變它的敘事方式,權當背景資料參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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