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當者破,所擊者服。英雄末路,天地同悲。可是用兵之罪?

公元1129年,宋建炎三年,金人鐵騎碾過天長,兵鋒直指高宗的揚州駐地。

據說正在後宮享樂的趙構在驚嚇之間從此喪失人倫之樂。炎炎夏日,神州大地一片哀鳴。"國破山河在",滾滾的烏江從腳下呼嘯而過,當女詞人李清照在此高聲吟出"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時候,那個倉皇逃至鎮江的康王趙構,我們的高宗皇帝,在其"暖風燻得遊人醉"的漫慢江南歲月裡,可曾有過一絲羞愧麼?

所當者破,所擊者服。英雄末路,天地同悲。可是用兵之罪?

首戰告捷,別把豆包不當乾糧

我們上文講述了項羽養精蓄銳秣馬厲兵的半年時間,創造了一支近乎傳奇的騎兵部隊,並輔以精良的鋼鐵兵器。這或許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閃電部隊,他那讓人驚恐的戰鬥力,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裡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蹟。

漢高祖二年春,項羽親率大軍北上,曾大勝楚將蕭公角的彭越卻無力與項羽大軍抗衡,遂節節敗退,與南下的田榮合兵一處,在城陽與北上的項羽大軍進行決戰。在項羽軍團強大的攻擊之下,田彭二人兵敗如山倒,迅速北遁。

彭越很快逃至鉅野澤和濟水之間,這裡是他老家,比較熟,所以逃得也快。田榮就沒這麼幸運了,被項羽封死了退回老家之路的田榮無奈徑往北逃去,在平原(山東平原縣附近)被亂民殺死。

這是項羽軍團調整後首次出擊,頗為節省的司馬遷先生著墨不多,但我們從田榮很輕鬆就橫掃三齊,並幫助陳餘驅逐了張耳,以及彭越連下楚國十幾座城池來看。

田彭聯軍的實力著實不弱

尤其彭越,與韓信英布齊名,號稱漢初三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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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北伐,田彭聯軍一觸即潰

但他們在項羽軍團的強勢打擊之下,竟然毫無還手之力,田榮兵敗身亡,彭越遠遁河澤。由此可見重騎兵在平原戰役中的壓倒性優勢的確讓人不可小覷。

由於快意恩仇的項羽在三齊之地大開殺戒以血項梁之痛,田橫組織齊人進行了反抗,面對頓城堅守的齊國軍民,項羽的重騎兵使不上力,一時竟奈何不了田橫。

世人多言項羽缺乏戰略頭腦,應該先重點對付劉邦,不應該陷入三齊之地。此論源自司馬遷先生《史記》中的判斷,就是下面這段。

乃遺項王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王曰:"齊欲與趙並滅楚。"楚以此故無西意,而北擊齊——《史記·項羽本紀》

此說張良給項羽捎去一封信,告訴項羽漢王只是想得到關中,不會繼續向東擴張,還把田彭邀約劉邦一起反楚的書信一併給了項羽。因此項羽才首先北上擊齊。

事實是這樣嗎?這種小兒科把戲可以如此簡單矇騙項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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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想吃饅頭,但只能吃豆包

漢高祖元年四月,項羽分封十八路諸侯。

漢高祖元年五月,田榮攜彭越反楚。

漢高祖元年八月,劉邦暗度陳倉,出兵關中。

漢高祖元年九月,劉邦遣將軍薛歐並出武關,項羽出兵拒之於陽夏(河南太康)

漢高祖二年十月,張良歸漢,劉邦兵出函谷關。河南王申陽歸降,漢設河南郡。韓王鄭昌降,立韓王信為韓王,河南之地歸於劉邦。

漢高祖二年三月,劉邦出兵河北,西魏王豹降。河內殷王卬降,河北之地屬漢。

項羽北上擊齊的時間是漢高祖二年二月。秦歷建亥,十月為歲首,所以這個時候離劉邦立河南郡已經三月有餘,張良此信這個時候發出的話將毫無意義,那麼張良這封信發出的時間應該是高祖二年十月前,而張良歸漢的時間也是高祖二年十月。

這不是很矛盾嗎?有兩種情況吧,一是張良歸漢後立刻出謀送信給項羽,然後迅速出兵河南,在一個月內將河南納入囊中。二是並不存在這封信。

這樣看來,三個月後項羽北上伐齊自然是項羽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因為當月張良那封信就已經沒有了意義。又何來項羽因為張良的書信才去伐齊的推論呢?

那麼項羽為什麼出兵伐齊,而不是先向西阻擊劉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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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上篇文章做過分析,項羽十月殺的義帝,這個時候項羽的戰略構想已經形成,兵馬軍隊也已經成型。劉邦張良也恰恰在這個時候發信給項羽,想必他們也知道項羽要謀取天下了,因此劉邦迫不及待出兵河南。想是擔心項羽會在河南重兵阻擋,所以發了這封信欺騙項羽,然後迅速出兵佔領了河南。

兵者詭道也,擅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劉邦此舉無非擔心項羽一旦發兵佔據河南這個天下之喉,漢軍將缺少戰略緩衝,關中的防守會很吃力。此時廢丘的章邯尚且讓漢軍無可奈何。強大的項羽真的會是劉邦進攻的目標嗎?

本文認為,張良此信並非為了迷惑項羽讓其北上伐齊,實為搶先掠得河南之地的障眼法。自然也不存在項羽因為此信的迷惑才北上伐齊的。

如果我們這時候看下整個態勢就會更加清楚,彭越已經攻到濟陰了,無論如何項羽都需要先解決掉濟陰的彭越,誰也不會留個隱患在身後,讓其可以隨時切斷自己後路。這是兵家大忌。既然如此,項羽還有選擇嗎?

況且項羽在定陶、外黃等地也布有重兵。尤其定陶重鎮,由大將龍且和項它駐守。事實上戰局也如項羽所料,項羽摧枯拉朽一般就將田彭聯軍擊潰。

這個時候的項羽,只要安撫好齊地田氏貴族和民眾,三齊之地將無憂矣。劉邦自當再無機會攻取彭城。

況且此時劉邦雖出關取得河南之地,但關中仍一片混亂,章邯所據廢丘仍然堅不可破。英布雖有些許遲疑,但仍然派了五千士卒支援項羽。一旦破齊,搖擺的燕趙之地自然復歸楚國。項羽伐齊當是首選

很可惜項羽快意恩仇的個性再一次佔了上風,我們無法知道項羽此刻內心真實的感受,或許長期的戎馬生涯,讓項羽想起了從小跟隨的叔父項梁。天塌下來都有人幫你頂著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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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彭越、項羽位置示意

此時的項羽不過是20幾歲的少年人,與劉邦雖稱兄道弟,但相對於能完全不顧親身父親的生死,能將子女推下馬車的劉邦,其心性的成熟的確有著天壤之別。俠義胸懷的英雄思維與心寄天下的帝王之志也不可相提並論罷。

或許我們從項羽分封諸侯前的一句話可以窺到項羽內心深處的那份死一般的孤寂。

"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

披堅執銳,風餐露宿,三年的時光將心比天高的少年磨礪成了一位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亂世出英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然,高處不勝寒呵。

繼鉅鹿之戰後項羽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曠古難遇的軍事天賦。

讓你們看下什麼是“豆包”之能

高祖二年四月,佔了河北的劉邦志得意滿,攜五路諸侯,分三支大軍共五十六萬兵馬,浩浩蕩蕩向楚都彭城殺來。

兵多將廣謀士如雲的劉邦軍團的確謀劃得井井有條,蕭何鎮守關中,以保證後勤供應,韓信仍繼續圍攻章邯所據之廢丘,曹參、樊噲、周勃、灌嬰四位大將聯合陳餘的趙軍從北部進軍。

劉邦則親率夏侯嬰、盧綰、靳歙、司馬欣、董翳幾位將軍並同殷王司馬卬、常山王張耳、河南王申陽、韓王信、魏王豹等幾位諸侯從中路挺近。將軍薛歐、王陵等走南線進攻。

劉邦軍殺到外黃(河南杞縣東)的時候,彭越也率軍過來匯合。一時間,三路大軍旌旗招展,遮雲蔽日。面對如此盛景,劉邦此時想必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項羽自然不會沒有防備,定陶、曲遇、陽夏一線皆駐軍佈防。不過最精銳的十幾萬軍隊隨項羽北上伐齊了。彭城的防守卻很薄弱,只在碭、蕭之地有少量守軍。

劉邦大軍不負眾望很快就攻克了楚軍防守,幾路大軍順利在碭蕭會師,並輕而易舉攻佔了楚都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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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三路大軍直抵彭城

佔據彭城之後,劉邦頗有大功告成的錯覺,在周邊稍做了一番防守佈置後,竟開始尋歡作樂,夜夜笙歌。

與艱苦奮鬥的少年心性不同,已近半百的劉邦,想必有更多的對繁華的眷戀。

劉邦已經忘了,項羽的主力部隊尚在,那支在鉅鹿之戰中以一當十的強大軍隊,還遊離在外。驕兵必敗,何況面對的是強悍如斯的項羽重騎兵軍團。

項羽留下其他戰將繼續圍攻齊地,親率三萬精騎回師彭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殺了回來,項羽又秀了一次自己的軍事天賦。

這支項羽騎兵部隊並沒有沿著直線南下,而是走了個S形,毫不費力擊潰樊噲沿途守軍之後,迅速從西面對劉邦彭城大軍形成合圍之勢,趁著夜色,於拂曉時分對漢軍發動總攻。

措手不及的漢軍在項羽重騎兵風馳電掣般的進攻中潰不成軍,被擠壓在谷水、泗水之處,十幾萬漢軍命歸黃泉。其他倉皇逃命的漢軍被楚軍趕至雎水之畔,落水溺亡者竟然導致"睢水為之不流"。其狀之慘,無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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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回師彭城

天不亡劉,一場突如其來的狂沙走石將追擊的楚軍吹得大亂,漢王劉邦"乃得與數十騎遁去"

這是繼鴻門宴之後,項羽又一次錯失絞殺劉邦的良機,項羽還有機會嗎?

不是“豆包”不行,一個豆包難成席啊

劉邦僥倖逃出包圍之後,整個戰局瞬間發生逆轉,不僅劉邦幾十萬大軍化為灰燼,與他結盟的幾支諸侯也紛紛倒戈。樹倒猢猻散這種事,看來自古就是常態。

除了戰死的殷王司馬卬,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歸附項羽。陳餘和魏王豹與楚復盟,就連齊地的田橫也與楚罷戰和盟。彭越則放棄梁地,北撤至河上(河南滑縣),以避項羽之鋒。

僅此一戰,楚漢之勢徹底顛覆,項羽鉅鹿大戰之後漸弱的聲威,再次震動天下。

不過,據有巴蜀關漢的劉邦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同時滎陽這個重鎮仍在劉邦掌控之中,旁邊敖倉的軍糧也足以讓劉邦深感欣慰。

漢高祖二年五月,彭城慘敗的劉邦攜殘兵遊勇退至滎陽,蕭何繼夜追韓信之後再一次顯現了他偉大管家的才能。"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未傅悉詣滎陽,復大振",但在楚軍強大的追擊之下,漢軍仍難掩頹勢。

一位名震青史的戰將卻在此時挽狂瀾於即倒,他就是被蕭何追回來的韓信,此君實為劉氏奪取江山的第一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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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漢滎陽對峙時候各方態勢

被韓信重新武裝起來的漢軍在京索之戰中將氣勢如虹的楚軍擊敗,劉邦才得到喘息之機。此時的漢軍也意識到了楚軍騎兵的威武,遂利用秦國降將組建了自己的重騎兵隊伍,由大將灌嬰統帥。

之後韓信北上開闢新的戰線,楚漢雙方在滎陽處於拉鋸狀態,這個狀態竟然出現了一種規律,只要項羽主攻滎陽,均可破城,而一旦項羽被其他地方軍事行動所累,滎陽則復歸漢所有。

項羽就這樣東奔西走,雖依然所向披靡,但項羽軍隊的戰鬥力在往復奔波中逐漸被消磨。

隨著英布降漢,彭越玩起了游擊戰,頻繁騷擾項羽的糧道。項羽軍團的戰略優勢逐漸消失。雖然有幾次險些一舉拿下劉邦,終功虧一簣,天命如此,夫復何言?

每次讀史於此,總不忍續讀下去,接下來的垓下之戰,在司馬遷先生的妙筆之下異常生動,但我內心的鬱結卻總也無法逝去。劉邦和項羽,兩個在秦末亂世崛起的豪傑,卻最終走向了完全不同的結局。如筆者所持觀點,

其根源在於俠義之道輸給了帝王之道,似乎是一個很完美的解釋。

但帝王之道難道真的是在謊言與欺詐中才能走向巔峰嗎?史書上對劉項二人之間的情感未有詳述,或許我們可以略去垓下之戰的烽煙,重新審視下劉項兩位當世豪傑之間那種微妙的情感糾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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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包與饅頭不只是有餡無餡的區別,關鍵是吃者的興趣不同

"大楚興,陳勝王",大澤鄉星星之火,燃燒成熊熊烈火。劉邦與項羽相逢於反抗暴秦的同一條道路上。

在項梁的指派下,倆人並肩西擊暴秦,此時的劉項二人雖有年齡之差,但的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生死相依的戰友。

項梁於定陶一役兵敗身亡,我們無法得知二人此時的心情,在陳勝被殲滅,楚軍慘敗這樣的態勢中,覆巢之下無完卵罷,二人之間同仇敵愾之意想必甚濃。

趁著項梁戰死後的政治空白,義帝重掌大權之後,項羽北上援趙,劉邦西向攻秦。二人此時仍然是同一戰壕相互配合的戰友。

戰友和盟友的區別想必不用贅言,所以我們認為,正因為曾是一個戰壕裡的兄弟,倆人的關係絕非與其他諸侯之間的關係可比。

懷王一句"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被後世理解為將封其為"關中王",或許此說來自旁人挑撥之語"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

我們很想知道,懷王說的"王之"從哪裡能夠看出來要設置"關中王"這個王了?

三位投降的秦將,在故土封王,難道不是最佳選擇嗎?限於篇幅,我們這裡只拋塊磚,不做深論。

劉邦派兵據守函谷關,這個行為激怒了項羽,項羽破關後大兵壓境,"鴻門宴"這件事在後世的口中不斷渲染刻畫,成為了一個經典故事。劉項二人此時開始分道揚鑣。但如果說項羽此時應該非常忌憚劉邦,我們認為這點並不讓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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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陽拉鋸過程中,面對項羽欲烹其父時候,劉邦是這樣說的,"吾與項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筆者認為此言不虛。倆人並肩作戰時候的確應該有兄弟之情。以項羽殺伐果斷,毫不留情的性格,絕不會在殺劉邦的時候反而婦人之仁了。

雖說史書所載,項羽在他人勸說之下並沒有殺劉邦之父,後來又將其父歸還給劉邦。項羽這樣做是為什麼?

波瀾壯闊的楚漢戰爭早已經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唯有滾滾的江水似乎在向我們不斷訴說著千年前那段悲壯的往事。項羽的結局讓人很是惋惜,尤其讀到漢軍諸將爭搶分割項羽屍身之時,心中湧起濃濃的悲傷。

後來漢軍將項羽之頭給誓死不降的"魯"看的時候,"魯父兄乃降""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捲土來"。奈何斯人已逝。

劉邦最終以魯公之禮葬項羽於穀城,"漢王為發哀,泣之而去"。或許劉邦心底那份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之情,在那一刻也湧出了他的心頭。奈何,"最是無情帝王家",帝王之路又何嘗不是一條孤寂之路呢?

所當者破,所擊者服。英雄末路,天地同悲。可是用兵之罪?

結語:本文是有關項羽的終結篇,從另一個角度對項羽再一次進行了解剖,其中難免有筆者錯解之處,見證於諸位方家,不勝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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