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化名）兩年前從遼寧帶著兩個孩子移居到香港與丈夫團聚。明慧夫婦從小青梅竹馬，原本兩人感情相當要好，然而來港後不足一年，兩人便常常因為金錢、婆媳矛盾等問題吵架，最終發展成丈夫毆打明慧的家庭暴力個案，需要我的介入。
在向我傾訴的過程中，明慧透露丈夫有吸食冰毒的習慣。平時文靜的他在吸完冰毒後變得非常暴躁，動不動就打罵明慧和孩子。明慧深愛丈夫，加上丈夫是家裡的經濟支柱，故不欲舉報他坐牢。明慧認為丈夫的暴力行為主要是吸毒引起的，希望社工可以輔導他接受戒毒治療，但對於丈夫為何會吸毒，明慧則全無頭緒，只是人云亦云地說誤交損友所致。
然而真相是如何的呢？當社工第一次跟明慧的丈夫面談，發現他說話聲音很小，對於自己的吸毒和家暴行為深深懊悔，表示很想改過。他坦承，吸毒原本是想讓自己更有力氣工作，同時在面對明慧及喪偶母親的責備時，可以更有勇氣反駁。雖然他知道這些都只是毒品帶給他的錯覺，但當我建議他自願進入禁閉式戒毒所接受治療時，明慧丈夫就顯得猶豫不決。本來我以為他是害怕失去自由，細問之後才知道，原來他是擔心明慧一人沒能力照顧好自己和家庭，到時孩子的生活都會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事實確是如此。一方面，明慧來港兩年都沒動力學習本地話，更別說去找份工作以增加家庭收入；另一方面，明慧跟婆婆相處狀況非常差，兩年來一直要求丈夫搬到外邊租房住以減少婆媳矛盾。然而在香港，一家四口的生活費本來就不低，明慧丈夫也只是個基層工人，收入有限。為了滿足生活所需，他唯有不斷加班，拼命做兼職。很快，明慧丈夫發現自己體力不支，上班常常犯錯、打瞌睡。這時一些同事就介紹他吸冰毒，說是可以增加體力。最初他只是偶爾吸食，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吸就會沒力氣。剛吸完冰毒可以讓他精神倍增，但藥力過後需要大量補眠。吸毒讓明慧丈夫產生了“要力氣時沒力氣、要安靜時安靜不了”的情況，他的情緒也越來越暴躁，最終產生了向家人施暴的問題。
有人說冰毒是現代的“萬能藥”，對急於減肥的人而言，它會令你失去食慾、脫水、新陳代謝加速，是快速的減肥藥；對於專注力不足或需要專注學習應試的人，含安非他命（苯丙胺）的藥物又叫“聰明藥”，能快速有效地提高服用者的專注力；對於內心膽小怯懦的人，冰毒令人產生大膽勇敢（其實是魯莽）的感覺。明慧丈夫性格軟弱，缺乏力氣和精神做持續的體力勞動，吸毒可以令他暫時忘記疲勞、振奮精神。然而冰毒的副作用非常多，心跳加速、口乾以致失眠是吸食冰毒的初期症狀，而大部分人在不斷吸食、持續增加用量後，都會出現抑鬱、產生幻覺和皮膚潰爛的問題。所以冰毒究竟是“萬能藥”還是“萬能虐”，一目瞭然。
人的能量是有限的，當下就把未來的體力、精神耗盡自然不可取。明慧的丈夫最初吸毒是想擁有更多的體力和勇氣去賺錢，從而更好地照顧家庭。然而家庭的重擔本就不該由一個人來承擔，發展事業也不該以藥物濫用來預支體力、精神來得到虛假的強大，否則將加倍奉還預支的“欠債”。
在此個案中，明慧的丈夫最終接受了我的建議進入了自願戒毒機構，我也幫明慧申請了社會保障金以維持家庭基本生活，並且介紹她參加中心的婦女小組，在朋輩的支持與鼓勵下她開始學習廣東話、參加職業技能培訓。在丈夫一年後離開戒毒機構時，明慧已經有能力與他分擔家庭的擔子，加上他們分配到了廉租房，住房得到保障，明慧的丈夫至今已經幾年沒碰過冰毒，家庭目前生活穩定。
（作者系香港資深社工、廣東省佛山市新里程社會工作評估中心首席督導、華南理工大學MSW課程校外導師、深圳社會工作者協會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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