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隱匿街角的老匠人,曾為世人“彈”出無數溫暖

彈棉花啊彈棉花

半斤棉彈成八兩八喲

舊棉花彈成了新棉花喲

彈好了棉被那個姑娘要出嫁

哎喲勒喲勒 哎喲勒喲勒

彈好了棉被那個姑娘要出嫁……

是的,就像這首《彈棉花》的歌曲唱的一樣,農村裡要是哪家姑娘出嫁了,家裡的媽媽們就會跟彈棉匠約好,彈上三四床新棉花給自己的閨女當嫁妝。“被子、被子”與“輩子”諧音,也寄託著作為母親對女兒的心情,她希望新娘新郎“一輩子”都能過得幸幸福福的。


那些隱匿街角的老匠人,曾為世人“彈”出無數溫暖


記得,小時候在珊溪的街巷,時常會看到一間小屋內或一個臨時窩棚裡放置著一張用木板和四張木凳子搭成的床,床上鋪著雪白的棉花。只見一個人揹著一張弓,用小紅錘不停的在弓弦上敲擊著,伴隨著“彭彭彭砰砰砰——”的聲響,棉花在弓弦周圍上下飛舞著。那時候的印象就是覺得棉花挺白的,從未去探究那些寒冬裡蓋在身上溫暖的棉被就是從這些棉花匠手裡一點點彈出來的。現在到了一定的年歲,想找尋兒時的記憶時,發現這些藝人們已經漸漸遠去,就如流失的歲月一般,藝人們或老了,彈不動了,或由於這行業太苦太累,另謀出路去了。

無意間,在與婆婆談話中,老人家告訴我,我女兒上幼兒園的被子就是純手工彈的,質量特別好,蓋起來也特別暖和。按照婆婆教我的路線,經過詢問,在珊溪南林路偏角的理髮店對面,我找到了這家店。遠遠的就看見一床彈好的雪白棉花被攤在木板上,這時候,林家梅師傅正在將彈好的被子用“面盤”壓實疊好,裝進袋子裡。林師傅說,這是他給自己女兒出嫁準備的,瞧,棉被的背面上露著用紅紗編成一個喜字。幸運的是,我並沒有錯過現場看彈棉花的好時光。

林師傅說,他還要彈一床小朋友的被子,2斤多重,說是專門給孩子在幼兒園蓋的。話剛說完,老伴已經從門簾的後面拿來嶄新的棉花,並將棉花片撕成小碎片。這邊,林師傅已經忙著戴口罩、系圍欄,之後從腳下套上一條腰帶,一根有彈性的竹竿尾部的鐵勾子就勾住這根後腰帶上的一個小環。這根竹竿比林師傅的個頭還要高出半米,林師傅管它叫“背弓竹”。背弓竹上頭繫著一根粗繩,另一頭綁著彎彎的彈弓,這彈弓就跟一把弓箭一樣,彈弓上的弦是用堅韌的牛筋做的。對這工具,元代王禎在《農書·農器·纊絮門》書中就有詳細描述:“當時彈棉用木棉彈弓,用竹製成,四尺左右長;兩頭拿繩弦繃緊,用縣弓來彈皮棉。”從文字的來源上,我們可以知道,彈棉花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老手藝。


那些隱匿街角的老匠人,曾為世人“彈”出無數溫暖


等一切準備就緒後,林師傅左手握著弓,右手拿著紅色木槌就開始敲打弓弦了。隨著有節奏的的敲打,弓弦會發出“彭彭彭砰砰砰”的聲音,棉絮也開始在弓弦上絲絲飛舞起來,漸漸地,被彈散、彈松。

估摸一個小時後,原先厚實的棉絮開始變成了雲絮狀,2斤多棉絮被彈成了一小座棉花山,好似棉花糖一般。彈好後,林師傅將棉花有序的堆成豆腐塊狀,“豆腐塊”的尺寸就和被套的大小差不多,再用“谷施坦”(方言諧音)將棉花壓實,接著,拿來竹製的牽紗篾開始牽紅線。之後,再覆上棉花紗,用“棉盤”反覆壓實。我發現靠在地上的棉盤由於歲月的打磨已經變得十分光滑。林師傅說,他16歲就開始彈棉花了,現在63歲了,他彈棉花的時間有多久,這個棉盤就跟他多久,可以說他的一生都在彈棉花。林師傅還說,現在人老了,要是十斤一床的棉被,一天只能彈一床,彈兩床的話,得趕早,要從早上五點,一直彈到晚上七八點。手藝人最要講口碑,要是彈不好,人家會說道,下次也就沒人來彈了,但彈好的話,就要花時間,可以說彈棉花需要半天,用棉盤將彈好的棉花壓實需要半天,這樣彈出來的棉被使用壽命才長,蓋起來也暖和。我問林師傅,現在彈的是新棉,那舊棉呢,工序和這一樣嗎。林師傅說,舊棉會麻煩一點,彈起來的灰塵也會大點。他指了指放在門簾裡面的工具,這個工具被固定在長條凳上,側面佈滿了彎鉤的尖頭,看上去有些滲人。這個叫“梳頭”,舊棉需要借用這個工具,把它弄成絲狀。用這個東西,得要小心,不然勾到了手就會流血。說這話的時候,林師傅很是淡然,彷彿流血對他而言是再習慣不過的事情。

那做一床小朋友這樣的小被子,要多少錢,我問。做棉被按斤算,新棉一斤12元,舊棉一斤7元,林師傅說,所以,這個行當很多人都已經不做了。


那些隱匿街角的老匠人,曾為世人“彈”出無數溫暖


同樣,做彈棉花行當的周月虎師傅,也是用一生的時間在彈棉花。周師傅說,他自己17歲開始彈,現在已經70多歲了。他是我在大嶨鎮新豐巷偶遇的一個老匠人,初見他時他在6平方米左右的門店裡忙著給嶄新的棉絮鋪棉紗網,朵朵棉絮被他鋪好、壓實,不一會兒被整整齊齊的網成了四方塊。一面網好後,周師傅就將下一面朝上,又理了理邊緣的棉絮,就從門邊拿來牽紗篾,這個竹製的牽紗篾一頭繞著紅紗。這時候他叫來老伴搭手,兩個人對角站著,老伴熟練地接過周師傅用牽紗篾甩來的紅紗,有序的鋪在棉絮上,重複的幾次後,棉絮上就出現了眾橫交錯的圖案。周師傅告訴我,因為紅色喜慶,所以基本都是用紅線。要是做新娘的被子,他會用這些紅線盤成喜字。接下來,再在這一面鋪上紗網,周師傅鋪紗網時,會用一根小竹竿壓住紗網一側,固定好後,再小心翼翼的沿著小竹竿外側去剪裁,這樣剪出來的紗網也特別規整。

之後,他抬來一架機器,在機器上固定好木質大棉盤,大棉盤在機器的帶動下,在棉被上來回的壓,直到將紗和棉壓平整為止。周師傅告訴我,以前沒這機器的時候,都是用手工去壓,這壓的功夫就要半天時間。周師傅指了指旁邊的棉花機,現在彈棉花都用機器了,以前都是彈弓彈的,背在身上,一彈就是老半天,手工彈的話彈一床棉被要花一天的時間。周師傅告訴我,他的彈棉花家當現在都放在老家了。

回憶起以前彈棉花,周師傅有些感慨,他說,彈棉花都是走村入戶的,還要挑著彈弓、面盤、紅錘等大大小小十多樣累計60餘斤重量的家當走南闖北,鞋子都不知道走破了多少雙。那時候,彈棉花,都是在農戶家裡頭彈的,一彈就是一整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最怕的就是一天走了八十里路,腳筋都走到抽了,卻沒碰到一戶人家需要彈棉花,這時候就意味著這一天,自己和師傅就要餓肚子。周師傅說,現在堅持做這行業也純粹是餬口需要,年輕人大都不幹了。

看著師傅們發白的頭髮,我發現純手工的彈棉花就像彈棉老匠人隱匿在這街巷的身影,隨著時間的腳步,只能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只怕過些時候,連著腳印也很找尋了!

文 / 包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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