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幸福的家庭一定和諧，和諧的家庭一定幸福。”我正伏案輕輕敲擊電腦鍵盤，趕寫一篇《幸福家庭》的小短劇。如同父親當年在田野辛勤耕耘一樣，我的神情十分專注和投入。
這是冬日的上午。堂屋內爐火熊熊，80多歲的老母親圍爐而坐，手拿一把夾鉗夾核桃，爐盤上的餐紙內已經放了一堆剝了皮的核桃仁。書房內鍵盤聲脆，熒屏閃爍，漢字跳躍。門被輕輕地推開，母親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把核桃仁放到電腦桌邊，無限深情地望了我一眼，悄無聲息地走開了。
母親送的核桃仁
母親聽喜歡看電視養生欄目的妻嬸說，常吃核桃仁可以健腦醒神，增強記憶力，延緩衰老，就打電話讓老家的親戚送來了上等的核桃。於是，我常常一邊寫作，一邊品嚼核桃仁的芳香，以至於把熒屏中那些方正的漢字都濡染得噴噴兒香。
二
春節的禮儀照例是從敬拜天地拉開帷幕的。當院裡擺了一桌豐盛的供品，一爐火香旺燃，青煙嫋嫋，兩隻紅蠟燭光搖曳，三杯清酒飄香。一家四代人按輩分站在供桌前，等待母親主持這莊嚴的時刻。
母親手捧錫箔疊的大元寶對我說：“娘年事高了，今年你來吧？”
“娘，您是咱家的‘董事長’，還是您來吧！”
我的話把全家人都逗笑了。母親並不責怪，於是點燃了元寶，手捧著送上了天空。然後，母親把三杯清酒分別輕緩地灑在了地上，一臉莊重地說：“一敬蒼天，二敬大地；三敬人祖！”說罷母親先跪下，我們按輩份依次跪下，隨著母親的節拍行叩拜大禮。大禮成，接著大家又進祠屋敬拜先遠八代宗親。
春節祭拜
祭祀結束後，母親坐在羅圈椅上，從口袋裡掏出新呱呱的票子發紅包。叩拜、祝福——發紅包，每人一份的紅包發放後，秩序大亂，孫輩、曾孫輩們爬起來，一起湧向老人搶禮包。老人早有預備，把嶄新的零票子撒向了空中，孩孫們歡呼雀躍著哄搶福錢，其樂融融，大家庭洋溢著一派和諧、幸福和溫馨。
三
夏夜，四世同堂看電視。看罷新聞聯播，兒媳婦輕按遙控器，節目轉入戲曲頻道。鑼鼓響起，笙弦悅耳，戲曲人物粉墨登場。似睡非睡的老母親忽然精神起來，眼睛緊盯大屏幕，一雙老傷腿隨著音樂的節拍左右搖擺……三代人望著她一副痴醉的樣子都笑了。
為老奶奶捶背
我走近母親，輕輕地為她捶背按摩。有頃，我覺得我的腿肚被輕微地抓撓著，癢癢的愜意，扭回頭發現是小孫女在模仿我。“爺爺，按按——”我眼窩一熱，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此後的日子裡，母親倖福地閉上眼晴，享受著曾孫女輕若毛撣的捶背；我的胳膊和腿，也時不時被孫女的小手抓撓和搓揉，那融融的暖意，甜了肺腑醉了心。
四
秋日的凌晨，廚房，牆壁上拉長了妻子雙手舞蹈的身影。小米飯在鍋裡翻滾；五香茶蛋冒著嫋嫋的香氣；熱騰騰的小蒸饃剛剛出籠……妻子盛了兩碗噴香的小米飯，放進涼水盆裡冷卻。急於上班的兒子和兒媳端起米飯灌進肚裡，隨手抓起一個五香蛋匆忙跑出了家門……
午後的病房裡，點點滴滴的液體輸進母親的體內。陪護的兒媳為婆母喂罷藥，把香甜的蘋果削成薄片，一片片地喂進婆母的嘴裡。接下的時光裡，婆媳倆開始拉話：遠古軼事、當世趣聞、城鄉奇談、家長裡短——拉呱的話題漫無邊際，掏心窩的話兒沒完沒了
婆媳親暱
看著婆媳二人親密無間的幸福模樣，羨慕得鄰床大嬸眼睛都綠了。
五
冬夜，我們圍爐而坐。妻子開始為母親分藥，母親照例又開始說“瞎話”（講故事）：“種不好莊稼一季子，娶不好媳婦一輩子……”每每母親嘮叨那些古輩子傳下來的故事時，玩手機的孫媳、孫女忙把手機放下，孫子忙招呼他的小女兒停止舞蹈，我也放下手頭的書，一家人洗耳恭聽。
《拉荊笆》、《弟倆分家》——母親講完這些故事後總是逗笑說：“‘瞎話’、‘ 瞎話，一肚子肋巴’”然後在一家人愜意的笑聲中結束了“演講”。接著開始吃藥，曾孫女走上去，把分好的藥抓在手裡，“老奶，我喂、我喂——”她踮起腳尖，小手把藥一粒粒喂進老奶奶的嘴裡……藥雖是苦的，但經過親情的滋潤，天倫之樂的浸泡，於是——送進母親嘴裡的藥粒，似乎變得香甜香甜……
圍爐夜話
隆冬裡的溫馨縈繞在我們的大家庭，忽然就有了靈感，一句話就蹦跳著出了腦海：“富有的家庭不一定和諧，不和諧的家庭一定不會幸福。”
我走進書房，激動地敲擊鍵盤，深情地分享這幸福的花絮。
閱讀更多 抱僕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