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連長”張雪玲的苦樂往昔

娃娃“連長”張雪玲的苦樂往昔

疫情雖然隔住了面對面的採訪,屏內屏外無縫隙對接,卻絲毫沒有影響我們兩輩人的“親密交流”。

對於像張雪玲這樣經歷過那場石油大會戰的人們來說,一觸即發的光榮往事,是他們一份難以替代的自豪。

“連長”和一群“小兵”

連長加了個引號,意在張老當年麾下的,不是正規軍,也不是民兵,而是一百多個乳臭未乾、活躍在託兒所裡的小不點兒。

那不就是個所長嗎?怎麼還虛張聲勢,叫什麼連長呀?其時,把託兒所的所長叫連長,記者雖然是在戰區長大,但也是頭一回聽到這個叫法。

現在年紀尚輕的人,常問為啥當年把幼兒園叫做託兒所?

這裡普及一下:因為那個年頭,夫妻雙職工多,大家都有一個心願,就是革命加拼命,早日拿下大油田。所以,許多女職工生了孩子沒多久,就自願回到工作崗位。那吃奶的孩子呢?就會送入托兒所。

那個年代,託兒所裡的“常客”是小到嗷嗷待哺的嬰兒,大到學齡前兒童。他們大多在保育員的身邊長大,有許多長託的孩子,對保育員的依賴往往勝過自己的父母。以至於隨後的十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這些“失散”到各處的孩子,都會心生一種尋“保”情節,千里迢迢,利用回大慶的機會,特意去見一面曾與他們幼時朝夕相處的“阿姨”。

有點說遠了,咱們言歸正題。說一下連長的稱呼。當年,大家都知道,大慶是準軍事化管理,整個油田叫戰區,各個鑽井、採油等中心叫指揮部,各個小隊黨支部領導叫指導員等,而且因為當時備戰的需要,每個單位還有民兵組織,託兒所以連長稱呼,與這不無關係。

張老對記者說:“那時候好像不知道累似的,一天要幹好幾種活。‘連’裡也不分什麼領導,越是領導幹得比別人越多、越雜。”

“每天婆婆媽媽地叮囑保育員,父母把孩子交到我們手上,是對我們的信任,一定要有責任心,不能出紕漏,保證家長送來啥樣的寶寶,交還時,就是啥樣的孩子,只能更好、更健康,這樣才能保證孩子的父母一心撲在油田生產上,我們這也是間接為油田生產做貢獻。”

“寄”母與“超生”兒女

張老說:“別看我們大人吃窩窩頭、高粱米飯,祖國的花朵可不能吃這些。要給他們喝奶,取奶就是我的事兒了。每天要跑很遠的路,到油田研究院的老農場給孩子們取奶。取回來,再熱給孩子們吃。”

“當時,託兒所裡沒有自來水,全所每天兩大缸的生活用水都是我到水房去挑。”

“白天過得充實,晚上也不例外。政治學習或是民兵訓練,整個晚上,都沒有空閒時間。當時我已經是3個孩子的母親,這3個孩子在家吃喝拉撒睡,由大到小,自覺地一個管一個,他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

“如果說週一到週六的全天候工作是常態,可週日也不閒在家裡,而是去給我們提供牛奶的老農場鏟地耕種。到了積肥的季節,我還要去淘廁所,把農家肥運到老農場的地裡。”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每一位保育員都不把自己當成女同志,起早貪黑,大家擰成一股繩,不分你我,搶著工作,渾身有股使不完的勁兒。就好像自己不幹到位、對不起組織、對不起一線的石油工人似的。那時候我們有個順口溜,形象地表達了我們當時的生活狀態:白天孩子王,夜晚保國防,禮拜天裡鏟地忙。”

會戰時期,知識分子成堆的研究院,常有技術專家出國考察學習,這裡面不乏兩口子趕上一起去的。於是,孩子擱哪的問題就出來了,這個臨時的“家”,就設在張老家中。

張老說:“那時候,我家已經有了老四,再加上寄宿的三四個孩子,最多的時候,家中有8個孩子。8個孩子一鬧起來,按倒葫蘆起了瓢,鄰居們看著都嫌鬧得慌。可我不嫌,喜歡孩子,抱這個,抓那個,好像做遊戲,一點煩的心思都沒有。等他們都玩累睡著了,我還不能踏實地睡,前面我說了,看孩子要有責任心,孩子交到咱手裡,吃飽、穿暖不用說,晚上起夜,不熟悉環境,磕著碰壞的,沒法向家長交代。所以,我常半夜爬起來二三次,像相聲裡說的那樣,數一數孩子少沒少,扒拉扒拉,看看他們有沒有尿床……”

“小孩子瘋玩,衣褲總被刮壞。我家有臺蘇聯產的手搖縫紉機,每天一個重要的活,就是給孩子們補衣褲,做新衣。好多年過去了,家裡的老物件扔了不少,可是這臺老掉牙的縫紉機一直沒捨得扔。”

娃娃“连长”张雪玲的苦乐往昔

“愛心”同“愧疚”相伴

張老說:“一來二去,孩子們在我家住長了,我和孩子們,孩子和孩子之間產生了感情。一到父母來接時,就像‘生離死別’一般,孩子們抱著我的大腿,難捨難分,一個個哭得撕心裂肺,不願意走,我也總是陪著流眼淚,抱著孩子送出老遠,孩子才能跟著父母回家。”

一輩子以孩子為伍的張老,有愛也有悔。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小女兒,因為一次保育員的疏忽,當年只有5個月大的小女兒,站立不穩,從有圍欄的小床上翻下去,摔成了腦癱!

這件事,一直是她內心的痛點,不願意提起,又時時出現在眼前。她對記者說,孩子摔得很嚴重,當時大慶的醫療條件還不完備,經人介紹,她帶著孩子前往北京求醫,半個多月下來,輾轉了四五家醫院,效果也不是非常理想。最後,還是在她甘肅老家,找了個著名的中醫,才讓女兒的病有了奇蹟般的好轉。

張老說:“女兒現在挺好的,能正常交流,能做飯、洗衣服……生活自理沒有問題,只是走路要靠輪椅才行。後來,女兒成立了美滿的家庭,外孫都已經26歲了。”

她告訴記者,歲數大了,操心的事兒總是在心裡擱不住。那就是外孫的工作還沒有個著落。她說,以前操心女兒,現在操心外孫,希望所有的事都能圓圓滿滿。

記者後記:我有一個不知疲倦的姥姥

娃娃“连长”张雪玲的苦乐往昔

講述人:張和(張老的外孫)

在我的眼裡,姥姥是個不知疲倦的人。聽長輩說,她年輕時就是位人人尊敬的勞動模範,一輩子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退下來的她還本色不改,年過80,還擔任著退養家屬黨支部書記的工作,為90多位老黨員服務,是他們的主心骨。

這次疫情來臨之時,姥姥又忙活開了,每天都給黨支部裡的爺爺奶奶打電話,告訴他們別出門,在家待著,咱們這個歲數了,對國家最大的貢獻就是不給國家添亂,一定要相信祖國,相信我們的黨,一定會戰勝疫情。

在人生的旅途中,姥姥教給了我許多樸素而又永恆的道理,人活著的最大意義,不是為了自己怎麼幸福、怎麼快樂,而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別人體會到幸福快樂的滋味,這才是最高的境界,就和那些不畏生死、衝鋒在武漢疫情前線的白衣天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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