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令人難忘的湘西妹子——曉曉

一個令人難忘的湘西妹子——曉曉


1、曉曉生於十萬群山。媽媽說,爸爸是上山打獵時,被野豬咬死的。那年,曉曉才四歲。

沒了男人的家,自然是熬過來的。曉曉十歲就輟學了;曉曉有個姐,十六歲就嫁了,下面還有個弟弟。曉曉和家人,像懸巖綠苔、溪邊野草、山上野花,秋冬歸隱、春夏復甦。

曉曉剛會走路,就跟著婆和媽一起上山採蘑菇、扯豬草,摘茶葉、落花生了。七八歲就學會了很多農活了。不到十歲,就跟婆學會了刺繡,十一二歲的時候,就會繡出飛鳥、魚、龍,蝴蝶、玫瑰了。曉曉媽見人就誇:我家曉呀,天生地養的,真不曉得還是個心靈手巧的妹子哩。

山村有規矩,舅舅大過爹孃。曉曉舅舅做過木工、電工,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曉曉不到十七歲,舅舅做主,把曉曉許配給鄰村在外面做五金電器生意的老歐家的小歐了。

2、曉曉的公公老歐起初也算個厚道人。腦子靈活,敢闖敢幹,十五歲去廣東打工,二十歲闖上海灘,三十郎當就帶著老婆、兒子闖關東做生意了。曉曉嫁過去後,沒在老家呆兩天,也跟著老歐一家去了東北。

小歐是老歐唯一的寶貝兒子,娶了如花似玉的曉曉,自然心裡是樂開了花的。

曉曉從小喪父,天生悲憫、楚楚動人的,為人乖巧,什麼事都會見事來事的。公婆、郎君都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孤兒寡母家長大的孩子,也算有個歸宿了。

十八歲那年,曉曉就懷了頭胎,生了個大胖小子。老歐家的,從此更疼愛曉曉了。內心裡頭,已經似同己出、比親身閨女還親。

深山老林裡出來的一家人,在東北一城裡開了個小店鋪。老小兩對夫妻,男的進貨、出貨,女的管錢、看店,日子日漸起色。

老歐想著兒子、看著孫子。總想怎麼把生意做大點、錢賺多點了。老頭子心願其實很簡單,就是能夠賺錢在城裡賣個房子,讓兒孫們走出大山,也能過上城裡人的生活。

3、 曉曉十九歲那年,孩子剛滿週歲。一心發財的公公老歐販了一批假貨,還賣到了一個重點項目的電器工程商那去了。結果,一安裝上去就起火了,買家損失慘重,就追究並處罰了老歐。

在城裡呆不下去了,老歐就帶著全家去了一個小鎮上。小鎮的生意不是很好做,老歐在鄉下老家還有父母、女兒,曉曉還要時不時接濟下山裡面的媽媽和弟弟,兩大家子,十來口人吃飯,日子有些緊巴巴了。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在外面討生活的不如意,卻不知家鄉的山水誘惑了一個著名的畫家,還引來了好多電影攝製組在深山裡取景。不到幾年時間,曉曉老家那塊,就由一個不知名的小縣城,變成了一個三四百萬人口的中等城市了。真是應允了那句話: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昔日的窮山惡水,如今成了旅遊天堂了。

那麼,還等什麼呢?老家大發展了,人流物流自然就集聚了。老歐是個聰明人,就帶著曉曉及全家人,義無反顧返回老家了。

4、曉曉二十五歲那年,又生了第二胎,又是個小子。

公公老歐、丈夫小歐的事業,也由店鋪銷售向組裝銷售一條龍升級了。曉曉自己呢,也由店鋪管家升級為工廠的出納了。

從不安分的老歐,生意做大了,世面見多了,也開始跟揭發妻子鬧矛盾了。看慣了城裡的花花世界、見識了各種風塵女子,在老歐眼裡,山裡長大的斗大的字不識一個鄉下女人小歐媽,自然就越來越看不順眼了。

老歐老婆也懶得管老歐那些風流事了,一起生活二、三十年了,自曉曉給老歐家生了第二個孫子起。老歐老婆更沒心思把精力放在老頭身上了。要離就離唄,反正靠著小歐、曉曉,帶著孫子,照樣過日子。

於是,老歐有了工廠,沒了家庭;有了情人,沒了揭發妻了。生意場上的那些逢場作戲、風花雪夜的事,老歐一件不落、樣樣都學會了。

歐氏父子,不到五年,搖身一變,換了天地。穿的是西裝革履,住的是豪華別墅,吃的是山珍海味,坐的是奔馳寶馬;出手待客,不是1916、金駿眉,就是和天下、大紅袍;連名片都是燙金的了。白天談生意、晚上逛歌廳,天天都暈暈乎乎、騰雲駕霧一般了。

一個令人難忘的湘西妹子——曉曉


5、曉曉一直就是個安分守己的姑娘。五金店是老歐牽頭做起來的不假,但收入由一個月三、五千盤到一、兩萬的,還真是曉曉跟婆婆一分一釐地賣出去的。回到老家這幾年,看到塑管替代鐵管成了趨勢,也是曉曉建議老歐去買臺注塑機,自己做管子做起來的。那次賣給天方小區的一批管子,一單生意就賣了三十幾萬,那一年的收入就衝到了百八十萬了。看到房地產火爆了、老家城裡的門窗都供不應求了。也是曉曉把做木工的舅舅拉過來,跟公公、老公一起買了臺壓模機,自己生產門窗的,那一年光是門窗就賺了兩百多萬呢。

曉曉是那種非常會來事的人。在廠裡從不多言多語,就是對生意上有個什麼好主意,也是不經意間輕聲細語跟老公說說,通過老公告訴公公,由公公取定奪、拿主意的。曉曉想啊,自己一個小女人,能夠在家裡照顧好公公婆婆、孩子老公;在廠裡用心管錢,精打細算,當好家理好財就是了。

公公是一家之主,曉曉自然是畢恭畢敬的。公公婆婆鬧離婚的時候,做晚輩的也不好說什麼。兩個老的離了之後,曉曉反而對婆婆更好了,一直跟婆婆住一起。公公找了比自己還小的女人,在外面還生了個比自己孩子還小的女兒,曉曉也裝著不知道一樣的。雖然看不慣,但只有對自己說:忍著吧,公公生意做大了,在外面闖慣了,心野了,收不住了。我管好財務,操持家務,儘量不讓婆婆太傷心了,帶好兩個兒子,才是天職吶。

6、曉曉做小歐媳婦八年,為老歐家生了兩孫子。

少時因為缺吃少穿的、營養不足,長得有點單薄、消瘦。三十出頭的曉曉,才真的開始出落成百媚千愁、豐潤迷人的少婦的。自古桃花江畔出美女,桃花江的源頭其實就是曉曉老家的溧水和沅江。神秘山川,不僅孕育了舉世無雙的奇峰秀谷、山巒疊嶂,也滋潤出了玲瓏剔透、驚為天人的美人秀女。

曉曉長得嬌小勻稱的,小頭、長項,柳葉眉、丹鳳眼,高鼻樑、櫻桃嘴,面若桃花、璨如春光。這副美人坯子,有種出水芙蓉、天然雕飾的味道,有種深山野谷裡不加粉飾自然流淌出的返璞歸真、勾住魂魄的魔力。

7、憨憨的出現,改變了曉曉的命運。

哪知返鄉後的老歐一家,剛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生意火了,人丁也旺了。這時,老歐認識了一個從省城來的女人憨憨。由此,本有些輕狂的老歐也開始走下坡路了。

那年秋天,老歐剛剛接了一個四千萬大單的當口上,卻被人設局給陷害了。

那天,在KTV包廂裡面,老歐在尋歡作樂,正行苟且之時,被接到110電話闖進來的警察抓了個現行。而報警的人,就是老歐的第三個女人、原先電網公司的職員、現在做老歐公司銷售經理的憨憨小姐。

曉曉其實比憨憨還大兩歲。看著這個從省城被丈夫離棄了、跑到老家討生活,又從老家電網公司跑到老歐公司的年輕女人,曉曉開始很反感的。後來,日子久了,歲數接近、又常在一起,曉曉慢慢也同情、接近憨憨了。

曉曉內心思量著:公公為公司能發達,也是煞費苦心了;畢竟幾筆大單子,還都是憨憨從電網公司給帶過來的。

憨憨有個妹妹,叫姣姣。長得妖媚勾魂、十分耀眼。原是農行的信貸員,老歐那筆四千萬大單需要的貸款,就是姣姣給找人擔保給貸出來的。

老歐KTV被抓以後,判了四年。家裡家外的擔子就全部壓在小歐、曉曉身上了。憨憨介紹的那筆單子雖有貸款墊資,但小歐還是趕不上老歐,貸的錢還了幾筆供貨款就所剩無幾了。於是,小歐撐不住了,天天帶著憨憨去求姣姣,再要貸款,以解燃眉。

8、一年多過去了。

曉曉忽然間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對頭了。恩恩愛愛的小夫妻突然間就常常見不到彼此的人影子了。每天醒來,曉曉又要照顧兩個兒子和家庭,又要打理奄奄一息的工廠。小歐卻整天都不知道忙什麼去了?

老歐關進去的第二年春節,廠子終於開不出工資來了,小歐也徹底不見了蹤影、杳無音訊了。

於是,兩百來號人的工資、三十多供應商的貨款、十幾項目的貸款,各種欠費開支,都來了。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辦企業也是這樣的,順風順水時,什麼事都好說;事業敗落了,往往就會一瀉千里、敗走麥城的。老歐出事、小歐出走,債主們就齊刷刷地找上門來了。找誰呢?當然就是找當家的、留守的歐家媳婦曉曉了。

9、於是,那兩年。曉曉這個山裡的姑娘經歷了人生中最為悲催的光陰了。

這邊際,兩個兒子、兩個母親、一個弟弟要吃要喝;那邊際,討債的、上訪的、起訴的此起彼伏。一些債主,更有甚者,每天一早就準時跟在了曉曉身邊,曉曉吃飯、他也吃飯,曉曉出門、他也出門,曉曉上個廁所,他也跟到廁所,曉曉回家,他也跟著回家;就差晚上跟著上床睡覺了。

實在是折磨不住了,曉曉就把兩個兒子和婆婆三人送到了鄉下自己的孃家,讓姥姥、舅舅照顧著。自己一個人跑到更深的深山去躲了起來。

10、曉曉在山上躲了一年多後。有親戚來看她,告訴了一個更令她不可思議的事:丈夫小歐跟憨憨的妹妹姣姣好上了,兩人還在一個偏遠小城開了家皮包公司。

聽到消息的那晚,曉曉差點暈了過去。

看著夜空中皎潔的月光,眼淚簌簌往下流。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命運就這麼不公,兩個大男人,為什麼就這麼不爭氣?既要丟掉事業,又要丟掉家呢?難道第三代人都可以丟下不管,非要我一個弱女子來管嗎?


一個令人難忘的湘西妹子——曉曉


11、一年後,老歐出獄了。

仍不安分的老歐,還想東山再起,於是,借了朋友的錢,重新註冊了家公司,想改頭換面、再次雄起。

這幾年,東躲西藏的曉曉其實算是離婚沒離家了。

小歐跑了以後,自己支撐破碎的家庭、破爛的廠子也有兩年多了,山洞裡面也躲了快一年了。老歐公司重新扯起來後,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曉曉又被舅舅、婆婆苦口婆心勸了大半個月,半依半就著,曉曉又回到了老歐的公司。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是,曉曉、前夫小歐、還有前夫現在的女人姣姣三個人還在皮包公司共事了,皮包公司掛靠在老歐的公司下面,接些訂單做做。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相處?什麼樣的滋味?什麼樣的心態促使的?曉曉的苦楚往哪裡去說,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12、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老歐本想著把破敗的企業、家庭重新捏合起來的。無賴過去欠賬太多了,那些債主、其實也就是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不到半年時間,競爭對手再次把老歐給告了,這個說不上值得同情還是憎恨的老歐,又被關了起來。

這次債主更加厲害了,關了老歐,也沒有放過小歐。小歐用姣姣名義買下的幾套房子都被查封了、沒收了。連可憐的曉曉,也被告為連帶擔保人,拘留了十五天。

拘留那天。剎那間,曉曉覺得天都黑了,一個念頭湧上了心頭: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呢?結婚、離婚,賺錢、賠錢,週而復始,世道輪迴的折磨人。為什麼蒼天總是負我,懲罰我?難道是我前世造的孽,今世要回報?

13、山上有個落花洞女的悽美故事。說有個女子,年方十八、燦若桃花。這女子原本不是俗人,而是山神的女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這女子本就應許給了萬能的神的,只有神才是她的歸宿。她的心上人也只是救苦救難、救人於水火的神。她不會為世俗的任何男子動心,只需等著神選好了吉祥的日子來迎娶的。

曉曉跟傳說中的落洞女子一樣,眼睛光亮,性情純和,雖已婚生子,不夠未婚的條件了。但歷經苦難之後,仍像落洞女子一樣,有著動人的嬌容、純樸的性情。被歐家父子拖累著、欺騙後,在人間已經無可愛悅了,難道,以後的歲月裡,也只有去愛戀要不可測的山神,去做個落花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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