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這面照妖鏡

歷史這面照妖鏡

衣煙雨

讀到《湘學研究》上劉緒義發表的長文《重評曾國荃》後,一晃就過了六七年,庚子春宅家抗疫中,讀完了他的新著《曾國荃與晚清大變局》,頗有感慨。我感覺他做了一件大事,不僅填補了晚清歷史人物研究的一個空白,更帶著我們探訪了自己的過去,找到了現在的影子。

古羅馬法律思想家西塞羅有一句名言:“法律是最高的理性。”法律人尤其愛引用這句話。我在閱讀《曾國荃與晚清大變局》過程中,也時常想起這句話。人類需要法律,也需要理性。歷史研究似乎也應當有這樣一個最高的理性,就是對待歷史人物要有同一個“法律”,不能有雙重標準。

自1890年曾國荃去世至今,無論是學界還是民間,提起這個人,幾乎都是“搖頭派”。曾國荃是否真是一個負能量人物?這個人確實不值得研究嗎?劉緒義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曾國荃是一個很有現實意義的人物。唐浩明先生認為曾國荃是湘軍將領中最敢做敢為的。我認為“敢做敢為”還不夠確切,準確地說是最有擔當。

眾所周知,每逢百年大變局,很多人就找不到人生目的,迷茫者有之,墮落者有之,旁觀者更有之。身處晚清那個千百年變局中的曾國荃剛開始也一樣,他甚至巴不得自己考不上科舉,所以他的“學歷”止於一個優貢生。曾九帥的命運轉折,是從“赴兄急”開始的。當曾國藩坐困江西、軍事糜爛之際,為了幫大哥解脫危急,他身上的兄弟感情被激發起來了,自己組建起一支兩千人的“吉字營”出征江西,等於說是冒死趟渾水。

不料,他這一出馬,很快扭轉了湘軍戰局,目的達到後本想就此收手,解散部眾,重回鄉下,但曾國藩發現了他的軍事天賦,直接就讓他做了統領,此後平江西,克安慶,戰南京,從一介村夫成長為一名湘軍悍將。

如果說,這一時期的這個曾九帥純粹是出於兄弟情誼有擔當,那麼平定江南後,他由一介莽夫脫胎而成督撫重臣,則具有了更高層次的擔當:赴國難。巡撫三晉、總督河道、赴警山海關、南下兩廣、總督兩江,哪裡需要他就去哪裡,成為與李鴻章、左宗棠並列的晚清重臣。

然而,歷史卻愛給人開大玩笑,李鴻章、左宗棠聲名遠揚,曾九帥卻被打上了“屠夫”“饕餮”的標籤。曾九帥為什麼長期遭遇“汙名化”?《曾國荃與晚清大變局》給我們展示了其歷史與現實的原因。

劉緒義通過全景式的研究,將身處千百年變局中的一個普通人物,如何適應、參與並擔當起個人應當擔當的責任揭示出來,重點展示了這位歷史人物的心路歷程。

曾國荃的一生堪稱一部勵志大片。《曾國荃與晚清大變局》以一句話揭示了這個歷史人物的成功價值:處位可尊可卑,行事不激不隨。這十二字是曾氏兄弟最大的人生經驗,一個人的成功不在高官厚祿,而在於身處變局中如何立身、如何成事,不必過於激揚,也不能隨波逐流。激揚者難免命運乖舛,隨波逐流者必定碌碌庸庸。這十二個字,勾勒出曾國荃一生的轉折,也具有人生的普遍意義,即:心安是福。曾國荃從最初的任性而為、激越勇猛,到後半生的沖淡平和、求實安心,本身就是一個去己身之弊的過程。

劉緒義不受成見干擾,以歷史研究之“常法”作為“最高理性”,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曾國荃。而曾國荃身上的傳奇色彩及其有趣個性,則讓本書讀起來更讓人覺得興奮有趣。

我們無法改變歷史,但我們可以改變對歷史的看法。這或許正是為了未來。歷史如鏡,歷史更是一面“照妖鏡”,能照出我們心中的“妖蛾子”來。讀曾國荃或許能幫我們捉出心中幾隻“妖蛾子”出來。

(《曾國藩與晚清大變局》 海天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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