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扁舟,泛遊湖海,理想的豐滿,現實的骨感

當年讀《論語》,驚訝孔子曾經的感慨:“道不行,乘桴浮於海。”意思是我的主張行不通,我想坐著小船到海上去,漂流到哪兒算哪兒。孔夫子也說這樣的話?後來,才明白,這是孔子的失意話,他對現實太失望了,想著不如干脆避世了!當然,孔子是不可能乘船在大海上漂流的,也不會避世消極的,孔子是有使命感的偉大人物。

有人說,孔子真要乘桴浮於海,可能漂到扶桑(日本)去了。其實,這是孔子的感慨而已吧!但孔子所說的話,就給後代的讀書人一個啟發,人生失意,不如乘小船而浪遊江湖,寄託餘生吧!

一葉扁舟,泛遊湖海,理想的豐滿,現實的骨感


​戰國末期,楚國政治家、外交家、大詩人屈原,被楚國的楚頃襄王流放到沅江、湘江一帶,屈原臉色憔悴,身體枯瘦,披髮行吟澤畔,遇到一個漁父,漁父勸曾經做過三閭大夫的屈原隨波逐流、醉生夢死,混混拉倒,何必那麼認真執著呢!漁父唱著古老的歌謠諷勸啟發屈原,“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如果屈原聽了漁父的話,隱居江湖,水清沐發,水濁洗腳,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興致來時,吟詩作賦,不亦樂乎?但是,屈原似乎是一根筋,不知靈活變通。其實,屈原志在報國,為人高潔,出淤泥而不染,不願意與世俗同流合汙,也對做萬事不關心的隱士沒有什麼興趣。

一葉扁舟,泛遊湖海,理想的豐滿,現實的骨感


屈原以後,一葉扁舟,傲遊江湖,不是傳說,不是感慨,確實是一種讓失意讀書人嚮往的人間生活了。

唐代孟浩然是個真隱士,也曾想出來做官,但是沒有成功。他說:“扁舟泛湖海,長揖謝公卿,且樂杯中酒,誰論世上名。”因為失意,只好泛舟湖海,與公卿們說一聲,不玩了,老孟我走了。我要以一杯酒為樂,不稀罕世上的功名與浮名了。

大詩人李白就嚷嚷:“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李白有非常強烈的政治抱負、有功名心,但是在政治上並不成功;李白同時又一直喜歡尋仙訪道,泛遊江湖,隱居名山也是他的所好。李白對浮舟泛遊一直有強烈的喜好:“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老朋友孟浩然乘船走了,把李白的心也帶走了。李白要去尋訪隱逸之士,他說“此行不為鱸魚鱠,自愛名山入剡中。”李白進入名山勝水,也隱居的一段日子,但李白哪裡寂寞得住,李白又出去“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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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家 、文學家的柳宗元在永貞革新失敗後,流放到西南蠻荒之地。柳宗元有一首《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樣一個孤絕的漁翁,差不多就是柳宗元的自喻,但是這個小舟之上的漁翁可不是隱居避世,是自喻柳宗元人生意志的堅定高絕。柳宗元的《漁翁》詩寫道:“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這個漁翁是柳宗元藝術化的漁翁,通過對漁翁生活的描寫,表達的是被貶謫的柳宗元對自由生活的嚮往,柳宗元即使想做一個隱士也是不可能的,“巖上無心雲相逐”固然自在高逸,柳宗元卻是戴罪之身。

宋代大改革家王安石的變法失敗了,心灰意冷,給朋友寫詩說:“飄然欲作乘桴計,一到扶桑恨未能。”王安石遺憾自己不能夠乘木筏漂洋過海到日本去,說不定這確實是王安石的心裡話呢。

宋代蘇軾貶謫到黃州,一日醉酒,吟唱:“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據說,負責監督蘇軾的地方官員嚇壞了,以為蘇軾跑了,官員到蘇軾家去找他,蘇軾正打著鼾聲,酒醉未醒呢!蘇軾是豁達的,看淡了浮沉,“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這是蘇軾內心情感的渴望,不是真的要隱居江湖,了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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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張孝祥被罷官,從嶺南歸來,路過洞庭湖,在《念奴嬌•過洞庭》有這樣的詞句,意象非常壯闊。“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鑑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張孝祥是乘小舟過洞庭,三萬頃波濤,清光朗照,胸懷也被盪滌得乾淨清爽,所以他最後寫道:“扣舷獨嘯,妙處難與君說。”張孝祥乘船夜過洞庭心境是豪邁的,他在此時與天地精神往來,悠然心領神會,是沒有泛遊江海,隱逸情懷的。

所以,讀書人士大夫們所謂的一葉扁舟,渡過餘生,更多的是嚮往一種精神的自由,一種出世情懷的想法,理想豐滿,現實骨感,他們實際生活中真正能夠如此的少之又少。

一葉扁舟,泛遊湖海,理想的豐滿,現實的骨感


明代詞人楊慎(1488--1559)家境優越,他二十四歲中狀元,但文人嘛可能說了幾句尖刻的話,使龍顏大怒,楊慎被拉到宮門外剝下褲子打了屁股,又謫戍邊關,在雲南度過了大半的人生時光,最後也死在了邊地,楊慎對歷史、對人生的感悟那是太深刻了。據說,楊慎在流放南行到湖北江陵的一處渡口,遇見一個漁夫的和一個樵夫在江邊煮魚喝酒,談笑古今。楊升庵突然很感慨,於是請軍士找來紙筆。寫下了《臨江仙》。

一葉扁舟,泛遊湖海,理想的豐滿,現實的骨感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白髮漁樵江渚上”,這才是真正地在江河湖泊上生活的人們,他們不是隱逸的讀書人,失意的士大夫,只是一般的是漁夫和樵夫,打漁砍柴,養家餬口,茶餘飯後,秋月春風,山水美景,習以為常;帝王將相,興亡悲歡,笑談閒聊。人間煙火,平平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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