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醒的人類“祖先”

1929年12月2日,24歲的中國考古學家裴文中,在周口店發現北京猿人頭蓋骨。這一發現在當時具備世界級的影響力,造成了全國的轟動。當時很多中國學者認為,北京猿人就是中國人的祖先。

世界上的一些考古學家甚至認為,北京猿人是整個人類的祖先。瑞典考古學家安特生曾說:我有種預感,我們人類的祖先遺骸就躺在這裡。

但是,就是這樣珍貴的頭蓋骨,由於戰亂,在被發現十幾年之後,竟然神秘地丟失了。

北京猿人頭蓋骨的發現,如同當時中國人參加奧運會一樣,振奮了中國人因國家積貧積弱而自卑的內心。

被喚醒的人類“祖先”

北京猿人頭蓋骨

我們先來介紹一下北京猿人頭蓋骨發現的過程。

其實北京猿人並不是中國人首先發現的。

1927年,在北京周口店地區的龍骨山上,加拿大古人類學家步達生髮現了古人類的牙齒化石,命名為“中國猿人北京種”,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北京猿人”。

後來,裴文中發現頭蓋骨,徹底引爆了“北京猿人”的熱度。

為什麼“北京猿人”的發現,影響如此巨大呢?

第一,當時人們對古人類的認識有限,只瞭解大約十萬到二十萬年前的古人類。

即使發現過一些古老的化石,也沒有詳細研究過。而北京猿人生活在二十萬到七十萬年前,遺址規模大、遺蹟和化石種類多,對當時的考古學界來說,是一項非常重大的發現。

第二,“北京猿人”的發現,直接培養了中國的第一批考古學家,促進了中國考古學科的建立。

裴文中,因為發現北京猿人頭蓋骨而名聲鵲起,並且長期負責周口店遺址的發掘工作,逐步成長為中國考古學界的一代宗師、新中國的第一批院士之一。

比裴文中小四歲的賈蘭坡,在1936年接連發現3具北京猿人頭蓋骨化石,再一次震驚了世界考古學界。他後來也逐步成長為中國科學院、美國科學院和第三世界科學院的“三院院士”。

第三,北京猿人頭蓋骨的發現,引領中國考古的一系列突破。中國考古學者在陸續發現了比北京人更早的藍田人和元謀人、和北京人同時或較晚多種古人類遺址,以及超過六千處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址,為研究古人類和原始社會史提供了極其豐富的資料。

被喚醒的人類“祖先”

(左起)1928年裴文中、王恆升、王恭睦、楊鍾健、步林、步達生、德日進、巴爾博在周口店遺址合影

中國考古學界對北京猿人頭蓋骨的看重,絕不僅僅是因為它的學術價值,還帶有振奮中國人自信心的作用。

在20世紀初期,積貧積弱的中國已經遭受了西方列強數十年的侵略,中國學者的文化自信在強勢的西方文明面前蕩然無存。

不論是西方學者,還是中國學者,都瞧不起中國文明,總想給中國文明找個“爹”,砸碎中國的文化傳統,這也就是為什麼近代中國會出現“新文化運動”,以及吳虞提出“打倒孔家店”,魯迅要批判國民劣根性的原因。

當時的法國人拉克伯裡,僅僅憑著巴比倫語“巴克”與漢語中“百姓”的發音相同,就認定中國文明起源於巴比倫、黃帝是從兩河流域遷徙到中國的。這樣一種假設,還得到了學者章太炎、劉師培等人的支持。這就是“中國文化西來說”。

西方學者也不承認商朝,認為中國的歷史只能從周朝開始算起。因為並沒有確鑿的考古學證據來印證商朝的存在,更別提夏朝了。

但是二十世紀初的中國,哪裡有拿得出手的考古成果提升中國人的信心,打洋人的臉呢?甚至連一位成熟的考古學家都沒有。

因此,當北京猿人頭蓋骨被發現之後,北平《晨報》的新聞就寫到:五十萬年前的人類祖先被喚醒!這其中蘊含的情緒,十分明顯。而在中國考古學者的一代代努力工作下,以周口店遺址為開端的石器時代古人類研究、以二里頭遺址為代表的夏文華研究、以甲骨文的研究為代表的殷商史研究都取得了輝煌的成就(想了解甲骨文的秘密?請穿越到1923年12月25日的北京)。現在,“中國文化西來說”早就已經沒什麼市場了。

而這一切的開端,就是中國人自己發現的北京猿人頭蓋骨。

被喚醒的人類“祖先”

二里頭遺址博物館效果圖

既然北京猿人頭蓋骨那麼重要,為何最後會丟失呢?

主要是與抗日戰爭有關。

1941年12月,由於日美關係惡化,為了防止頭蓋骨被侵華日軍搶走,保存在北平協和醫學院的頭蓋骨被美軍轉移到秦皇島,準備出海運往美國。但這批美軍遭到日軍攻擊被俘,裝著頭蓋骨的箱子雖然被運回了協和醫學院,但是裡面的頭蓋骨卻不翼而飛。

中國人並沒有放棄尋找北京猿人頭蓋骨。比如1998年賈蘭坡等十四位院士聯名倡議的“世紀末的尋找”,還有2005年北京市房山區政府成立尋找北京人頭蓋骨化石工作委員會。可惜這些努力並沒有多少收穫,可能北京猿人頭蓋骨再也不會重現世間了。

現在,隨著科學的發展,人們發現北京猿人並不是現代中國人的祖先。

那麼,中國人的祖先究竟在哪裡?

目前較為主流的看法是,十萬年前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是地球上所有現代人的共同祖先。這一學說得到了分子人類學的驗證。

北京猿人頭蓋骨的發現,促進了中國考古學的產生和發展,激勵了一代代中國學者,其重要地位舉世公認。但是在近代中國的獨特歷史條件下,它揹負的意義也許有點過於沉重了。

這或許是因為,自人類誕生以來,在潛意識中就存在一種根深蒂固的尋根心理,而自信心的來源,恰恰是建立在人類對自我起源的瞭解之上。

歷代評價

猿人活動的史蹟,截止到現在,材料最豐富的,仍首推舉世聞名的“北京猿人”。

——王玉哲《中華遠古史》200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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