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圓足布和三孔布都是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鑄於趙國。圓足布的主要特徵是:首、肩、襠、足均呈圓弧形;正面只鑄地名,一般沒有線紋,但也有個別在布首鑄兩條豎線的;背面記數,兩側各有一條豎線,布首一般沒有線紋,但也有個別在布首鑄一條豎線的;周有廓線。三孔布的器形制作酷似圓足布,圓首、圓肩、圓襠、圓足;正面也只鑄地名文字,沒有線紋;背面記重,大者為 “兩”, 小者為 “十二朱 (銖)”, 即半兩, 布首記數;周邊亦鑄有外廓線;只是在布首和兩足分別添鑄了圓孔, 故銘之曰 “三孔布”。圓足布分有大、小兩等, 大者通長 70~78、 面寬 30~39mm 左右, 重 10.5~18g 左右, 相 當於一釿布。



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小者通長 50~55、 面寬 25~28mm 左右, 重 5~9g 左右, 相當於半釿布。



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三孔布亦分為大小兩等, 大者通長 70~79、 面寬 37~40mm、 重 13.7~17g, 相當於一 釿布。

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小者通長 51~55、 面寬 26~28mm, 重 6.3~9.3g 左右, 相當於半釿布。其分等的大小規格均和圓足佈雷同。



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一圓足布和三孔布的國屬

1. 關於圓足布的國屬。圓足布唯見 “焛 (藺)”、 “離石” 兩種錢文, 均在今山西離石地域, 戰國屬趙。戰國時期, 三晉地區是布幣鑄行區, 趙國主要鑄行的是尖足布, 圓足布則是在尖足布的基礎上演變而來。在近年發現的圓足布新品中, 有一種圓足布正面布首鑄有兩條豎線, 還見有背面布首亦鑄了一條豎線的 ( 唐晉源藏品), 這樣的製作是尖足布的標誌性特徵, 在圓足布中雖然只是個別現象, 但它們恰恰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 便可以證明它們的確是由尖足布派生而來的。

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戰國中期的青銅鑄幣——圓足布和三孔布



此外, 圓足布背面記數也和尖足布相類同。藺和離石地處趙國西南邊陲, 南邊和魏交界, 西邊隔黃河和秦交界。此處又正好是黃 河渡口, 是趙、 秦之間的重要通道。就軍事而論, 這裡既是趙國抵禦秦兵的第一道防線, 也是秦軍東進必須攻克的第一個據點, 所以這裡經常發生戰爭。對此, 史書中有不少記載, 諸如 《史記·趙世家》 記錄:趙成侯二十四年 (公元前 351 年), “秦攻我藺”;趙肅侯二十二年 (公元前 328 年), 又記:“秦殺疵河西, 取我藺、 離石”。當年運送軍隊的渡口, 至今仍叫 “軍渡”。就商貿而論, 藺邑是商埠重鎮, 來自南北東西各地 的物資在這裡相互交易, 互通有 無, 是物資交流的集散地。就人文而言, 來自黃河兩岸趙、 魏、 秦的人們, 在這裡你來我往, 相 互交流, 相互影響, 在潛移默化中接受對方的文化。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 藺和離石更早更多地 接受到魏、 秦的文化, 其中當然也會包括貨幣文化。所以, 以 “藺” 和 “離石” 來命名的貨幣, 形態豐富多變, 既有布幣、刀幣, 又有圜錢, 同一地名, 同一地域, 有這樣豐富的貨幣形態, 在戰國時期, 可謂絕無僅有。戰國中期, 魏、 秦都使用了 圜錢, 所以藺和離石不僅鑄行尖足布, 也鑄行了圜錢, 這不僅是為了貿易的方便, 更是一種文化的交流和影響。正是在這樣特定的地域, 特定的條件下, 在藺、 離石把尖足布改造成圓首、 圓肩、 圓襠的圓足布也就不足為奇了。近年的出土資料也證明了這一點。據唐晉源先生告知,他於2012 年秋, 實地考察了古藺地圓足布出土的遺址, 並瞭解到當地圓足布和藺字尖足布有同坑出土的記錄, 由此, 可以進一步證明, 圓足布和尖足布不僅均屬趙鑄, 而 且有過一起流通使用的歷史。



2. 關於三孔布的國屬。關於三孔布的國屬, 學界分歧比較大, 茲分析如下:一種觀點, 主張三孔布屬秦鑄, 是戰國晚期秦軍東進, 兼併六國時所鑄。我們 認為:三孔布不會是秦鑄。

理由之一, 從宏觀上看, 秦始皇兼併 六國, 統一中國以後, 先後統一了文字、 度量衡、 貨幣。但它們都不是另起爐灶, 重新制訂一套新的制度, 而只是廢除六國 舊有的制度, 把原來秦的相關制度推行到全國。秦軍東進, 攻佔趙地, 只會把秦錢帶到趙地, 決不可能在新佔領區重新鑄造新幣。這不僅是因為戰爭年代不可能有時 間和精力來新鑄貨幣, 更是因為在強勢政 治之下, 強權主義者不可能去迎合敵國的習俗。

理由之二,三孔布以 “兩”、 “銖” 記重, 被認為是戰國秦的衡制、 戰國秦的貨幣單位。其實在燕、 趙等地也用這樣的衡制, 如:燕的金器上曾有以兩、 銖記重的情況, 在內蒙古出土的銀節約上亦有以兩、 銖記重的事實。據裘錫圭先生研究, 它們的記重文字 “類似趙 國文字”①, 所以以 “兩”、 “銖” 作為貨幣單位並不是秦的專利。還有一種觀點, 主張三孔布屬中山國鑄。我們認為:三孔布也不會是中山國鑄。理由之一, 在今已釋讀並查證出地望的三孔布中, 發現有些地名的建置是在中山滅國 之後。如, 經張弛先生考證, “北九門”、 “南行唐”、 “宋子” 等地的建置都在公元前296 年 趙滅中山以後②。理由之二, 中山國靈壽故城鑄錢遺址出土了大量中山國 “成白” 直刀和其它相關鑄幣, 也出土了仿鑄的藺字圓足布及鑄造圓足布的石範、 陶範③, 但未見到三孔布及其錢範, 可見在中山立國之時 (公元前 296 年前), 還沒有三孔布, 所以三孔布不會是中山國的鑄幣。



我們認為:三孔布是趙國的鑄幣。理由之一, 從器形制作來看, 三孔布無疑是在圓足布的基礎上改造而成, 和趙鑄圓足布有明顯的承繼關係。三孔布和圓足布一樣, 都分為大、 小兩等, 而且幣重也和圓足布大致相當, 所以, 它們應該都是戰國趙的鑄幣, 而且鑄行的時間和圓足布不會相去太遠。理由之二, 三孔布的錢文地名已見有30 餘種, 現在可以釋讀的約有 20 餘種④。今所見 三孔布上的地名, 當時都是趙國的屬地。其中有的始終屬於趙國, 有的則分別先後屬於中山 和趙、 或燕和趙、 或魏和趙, 但在三孔布鑄行時期, 即戰國中期後段, 這些地域均已屬趙。理由之三, 據裘錫圭先生考證, 三孔布的錢文地名不僅屬趙, 而且 “三孔布的形制和 字體實在太一致了”, “完全是三晉作風”⑤。理由之四, 三孔布背面除記重外, 還記數。在布幣背面記數是趙鑄布幣的傳統習俗。理由之五, 據唐晉源先生告知, 近年在晉北五寨地區發現有三孔布和圓足布同坑出土的情況, 說明它們曾經在趙地同時流通使用過。理由之六, 戰國中期以後, 小方足布的鑄行區域逐步由魏地向北擴大, 其途徑主要是 在太行山西麓深入趙地, 但在太行山的東麓似乎沒有見到這樣的跡象, 三孔布的錢文地名 恰恰多在這一區域。有意思的是, 三孔布的錢文地名, 除 “安陽” 外, 幾乎都不見於小方 足布, 這便告示我們, 三孔布和方足布應該有一個同時鑄行的時間, 它們鑄行於同一時期 的不同地區, 這也說明三孔布是趙的鑄幣。



二圓足布和三孔布的鑄期

布幣分大、小兩等是戰國中期的幣制,從二釿、一釿的兩等制改變為一釿、半釿的兩等制,大約是戰國中期後半段的事情。到戰國晚期,三晉兩週地區的幣制已由中期的大、小兩等制轉變為單一的小布幣制。因此,圓足布、三孔布的兩等幣制應該是戰國中期的一種幣制。它們的幣重大大超過戰國晚期小尖足布、小方足布的重量,所以圓足布和三孔布不會遲至戰國晚期,其下限應和大尖足布、大方足布停鑄的時間相接近。

具體討論如下:

1. 關於圓足布的鑄期我們注意到中山靈壽故城鑄錢遺址大量出土了中山成白直刀及刀範,也出土了藺字圓足布及錢範。這個遺址的文化層比較單純,說明圓足布的鑄期應在中山直刀鑄造時期內。即公元前 378 年中山復國都靈壽 (今河北平山), 至公元前 296 年趙滅中山期間。同時, 根 據錢幣變革的軌跡, 隨著時間的推移, 不僅幣重減輕, 而且到戰國中期以後, 逐步取消了 大、 小兩等的幣制, 所以藺、 離石圓足布應是被藺、 離石圜錢或小方足布取而代之。而秦 最終佔領藺和離石的時間是公元前 282 年, 所以藺、 離石圜錢和小方足布, 以及藺字方孔 圓錢的鑄行時間都不會晚於公元前 282 年。由此推測, 圓足布的鑄期應在公元前 296 年趙 滅中山之前。

2. 關於三孔布的鑄期因為三孔布和圓足布有傳承關係,所以它的鑄行上限當不會早於圓足布的始鑄時間。同時,三孔布又和圓足布一樣,分為大、小兩等,而且幣重也和圓足布大致相當,又有同坑出土的記錄,所以它的鑄行時間和圓足布不會相去太遠,更不會遲至戰國晚期。

根據這樣的分析,三孔布的鑄期應在戰國中期偏晚。三孔布還有幾個明顯的特點:一是三孔布的錢文地名中,至今沒有發現圓足布上的錢文地名,即 “焛 (藺)” 和 “離石”;二是就目前已經考釋的三孔布錢文地名, 多在戰國趙東部地區尤其是在太行山東麓, 今河北、 豫北地區;三是目前所見三孔布錢文少有重複者, 且多數為孤品;四是據裘錫圭先生考證, “三孔布的形制和字體實在太一致了”。據史書記載, 趙武靈王於公元前299 年廢長立幼, 自號主父, 但並未消除廢太子章的權柄。公元前 296 年, 有兩件事值得引起我們重視, 一是, 趙武靈王分封長子 (即廢太子) 章於代郡, 為安陽君, 似乎有分立兩王的意向。二是, 趙長子章本來就黨羽眾多, 又是趙滅中山的主將, 其勢力實際控制了原代國和中山國的地域。廢太子之後, 長子章便有自立之心, 並在沙丘 (原中山屬地) 有過政變。

綜上所述:三孔布或許就是鑄於趙武靈王長子章滅中山的時期,即公元前 296 年前後。此時離圓足布的鑄期很近, 又都是趙鑄, 所以製作風格和幣制都相同, 但所持政見不同, 故添鑄三孔以示區別。三孔布的鑄期不長, 鑄額不多, 故遺存極少;三孔布上錢文涉及的地 名不少, 卻又偏偏沒有 “焛 (藺)” 和 “離石”;三孔布的錢銘雖然不同, 但字體書法又非常一致。如此等等, 不能不讓人懷疑:這些不同地名的三孔佈會不會在同一個時期、 同一個地方鑄造?!由此推測, 或許它們便是廢太子章的傑作, 是廢太子章把他勢力所及的地名都鑄在 了三孔布上, 是他個性張揚的一種渲洩和披露。從這個意義上講, 它們應該具有某些 “紀念 幣” 的性質。另外, 三孔布的鑄期雖略晚於圓足布, 但就整體而言, 其重量卻略大於圓足布, 這也符合 “紀念幣” 的特徵。那麼我們也可以把它理解為:它們是當年的一種 “流通紀念幣”。

註釋:

① 裘錫圭:《戰國貨幣考》,《北京大學學報》 1978 年第 2 期。

② 張弛:《三孔布考辯》, 《中國錢幣論文集》 第二集。

③ 陳應祺:《中山國靈壽城址出土貨幣研究》, 《中國錢幣》 1995 年第 2 期。

④ 戴志強、 戴越:《古錢文字》, 文物出版社 , 2014 年。

⑤ 裘錫圭:《戰國貨幣考》, 《北京大學學報》 1978 年第 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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