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文化交流:沿著稻米之路,聊聊“犁”在日本的“傳入與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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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農民

人類經過漫長的石器時代,才逐漸掌握了馴服水稻和小麥,學會將植物果實播種在地裡,以及畜養牛羊。食物的來源從原始的狩獵採集方式轉變為耕種畜牧方式。農業的產生,是人類發展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被命名為農業革命。越來越多的族群開始選擇定居,逐漸形成具有組織形式的社會群體,而隨著農業與畜牧業的發展,也為日益增長的世界人口提供了可靠的食物保障。

農業對於古代世界而言,是一項決定性的,極其重要的生產活動。而農具則是農業生產環節中的重要部分,隨其種類的不斷豐富,效能不段提升,直接推動了農業生產力水平的不斷髮展進步。

“犁”,作為農耕過程之中必不可少的翻土工具,它的起源與演變,濃縮了人類的生產智慧,見證著農業的發展歷程。而對日本“犁”的演變史之研究,其更深遠的意義在於

對東亞文明起源、傳播、交流、融合以及進化歷程的追根溯源,確切的說,是探尋中國與日本之間古文化演進脈絡的過程。

一、 “犁”的早期雛形“耒耜”,印證著中日文化交流的肇始

彌生時代是史學界公認的日本稻作農業的起源時期,大約在公元前300年--公元300年。無論是日本學界,還是中國學界都一致認可,彌生文化是中國秦漢文化傳入日本的產物。

稻米與犁,作為重要的農作物和生產工具,其傳入對日本有著重大意義。它們的傳入,結束了日本新石器時代的漁獵生活,開始了大規模的稻耕。這一具有非凡意義的傳入過程是如何發生的呢?經歷過哪些標誌性的階段進展?下面為大家逐一揭曉。

中日文化交流:沿著稻米之路,聊聊“犁”在日本的“傳入與退出”

耒耜

1.繩文時代的考古發現

彌生文化的形成與中國文化的傳入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但仍有一些日本史學家認為,早在繩文時代中期,日本就已經開始農耕了。

這一推測源於一項考古發現,在繩文中期的遺址中,出土的石制農具數量明顯增加,其中的石耜正是“犁”的早期雛形,也可稱作“耒耜”,用於翻整土地。“耒耜”由兩個部分組成,“耒”是一根尖頭木棍加上一段短橫樑,充當長柄;“耜”則是石質的鍬型或鏟型工具,綁在耒的下端,用於起土。基於這一考古發現,日本的史學界於是出現了判定繩文農耕是源於自生自產的聲音

2.農作物論證了日本農業的起源為傳入式

然而,持否定態度的史學家也提出了佐證有力的辯駁:根據日本植物學界所公開發布的研究結論表明,

日本現有的植物物種在本土中尚未發現野生種源。也就是說,包括稻米、高粱、小麥在內的13種穀類,9種豆類,20種蔬菜,13種瓜類以及15種水果,這些網羅了現代日本絕大多數糧食的物種,都是由大陸渡來的。考古發現中大量貝冢的存在更強化了這一論斷的可信性。

由此可以確定,傳來的食用物種形成了日本農業的起源。尤其是在彌生時代,中國大陸文化一經傳入,日本的農業生產便飛速發展至一個高級階段,即水稻種植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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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文時代遺蹟

3.河姆渡文化與繩文文化的淵源

那麼,為什麼在繩文時代中期遺蹟中會發現“犁”的雛形石耜呢?其實,關於中國史前居民曾帶著稻作農具東渡日本的論斷一直不絕於耳,最早可以追溯到河姆渡文化時期。

眾多學者通過對幹欄式建築、漆器、玉玦以及舟楫、航流等考證研究,推論出河姆渡文化與繩文文化之間便開始了海上交通,中國曾有一支“江南人”曾從海路遷移至日本,並帶去了農業生產工具,以及其它生活物資。

二、 “犁”通過稻米之路傳入日本,經歷了不同形態的演變

1.“犁”的傳入之路

經過前文的論述,我們已知,日本稻作農業的興起是自彌生時代由中國東傳過去的,而我們由此可以判定,

“犁”的傳入也是沿著這條稻米之路。

關於稻米之路的傳播路線,學者們進行過多層面的探究,目前有兩條頗為受到學術界的重視。一條是華中路線,從長江口直接渡海,航行至日本九州和朝鮮南部地區。這條路線即被認為是聯通河姆渡文化與繩文文化的那條海上之路。

另一條,則是由我國著名考古學家嚴文明教授提出的,從長江下游到山東半島,再抵達遼東半島,然後到朝鮮半島,最終航行至日本九州。這樣一條以陸路為主,兼有短程海路的弧形路線,是嚴教授從對以上地域中的生態環境、稻穀分佈及年代研究中分析而得。毋庸置疑的是,朝鮮半島在中國文化傳入日本的過程中舉足輕重,充當著文化橋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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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抬槓

2.“短轅犁”的演進史,終於開啟了日本的犁耕時代

事實上,日本的彌生時代雖然標誌著稻作農業的興起,卻並未大規模推行耕犁技術。原因大抵有兩個方面:首先,使用牛對犁進行牽引,是犁區別於早期翻地工具的一項重要標誌,而在當時的日本,養牛並不普遍,選擇牛犁耕地是一項耗費大且技術複雜的生產方式。

另外,中國在秦漢時代早已掌握冶鐵技術,而當時日本的鐵全部依靠進口,因此用鐵來製造犁可謂是相當昂貴。於是,直到彌生時代結束,日本種植水稻仍習慣於鋤耕,採取人為操作石犁、木犁的方式。大約公元6世紀前後,對應中國的南北朝末期至唐代初期,“短轅犁”的傳入才正式開啟了日本的犁耕時代。

早在短轅犁之前,中國的漢代已開始大力推廣牛犁耕種,不過當時短轅犁還未出現,而以長轅犁為主要農具。開始的操作方式為二牛三人式的耦犁,即為常說的二牛抬槓,需要一人牽引牛,一人控制犁轅,一人負責盾後。

此種方式佔用了過多的人力畜力,於是人們又在過程中對耕犁結構進行了調整改進,發明了可以調節耕地深淺的活動式犁箭,如此一來,便不再需要控制犁轅的人了。隨著耕犁技術的進步,又取消了專門的引牛人,中國的牛耕開始步入二牛一人的方式。

根據在日本的考古發現得知,日本所普遍採用的是一牛一人的方式,這種形式究竟出現於何時呢?經考據,應推行於中國南北朝時期,《魏書·高祖紀》曾對當時的詔令作以記載:“同部之內,貧富相通,家有兼牛,通借無者,若不從詔。一門之內終身不仕。”意思是說,如果一戶農家有兩頭以上的牛,除留一頭耕牛自用外,其餘的應當通借與無牛的農家使用。

可見,在當時一牛一人的方式已經被廣泛使用並通過政令固定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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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轅犁

雖然一牛一人已非常接近傳入日本的牛耕方式,不過,當時南北朝早期所採用的仍是長轅犁。那麼,傳入日本的短轅犁是從何發展而來的呢?在《齊民要術》

中,可以查詢到一些線索:“今自濟州已西,猶用長轅犁,兩腳耬。長轅,耕平地尚可,于山澗之間則不任用。且迴轉至難,費力。未若齊人蔚犁之柔便也。”

依據史料推測,蔚犁應當就是有別於長轅犁的輕便短轅犁。它的操作更為靈活,對耕地的選擇性小,適應性強,用途更廣泛。既可以調節耕地深淺,又能翻轉土壤,壓青作肥。比起長轅犁有著諸多的先進性,便易性。

犁耕技術在人們長期實踐探索中,改進至短轅犁,它的出現也非常適用於日本的農業耕作,於是便成為第一種被廣泛採用的耕犁方式,讓一牛一人的犁耕田園圖出現在了日本的農田上。

3.唐代“曲轅犁”的出現與傳入

蔚犁的出現,正是由於人們不堪於長直轅犁在耕地時轉彎不靈活,費力費工的各種弊端。唐代初期,江南地區的勞動者們又對耕犁進行改造,

創造出了長曲轅犁。

曲轅犁首先是將直轅改成了曲轅,並增加了犁評、犁建,使得對耕地深淺度的把控更為規範準確;犁盤的出現便於方向控制,使調頭和轉彎的操作更為靈活;而增加的犁壁不僅能碎土,還能將翻耕的土推到一側,大大減少了前行時的阻力。曲轅犁的正式出現,將一牛一人的耕作方式推向了前所未有的水平高度。

自秦漢以來,中國與日本之間的交流往來便從未間斷;秦漢時期的東渡人,為日本帶來了彌生時代文化的躍進,而唐代迎來了中日文化交流的又一次高峰。隋唐時期,日本曾多次派出遣隋使和遣唐使來中國留學,並將先進的生產技術,文化成果引進回國。

公元7世紀中期,日本的大化政府曾積極推進實施從唐朝引進的律令制度,並在全國大力推行普及曲轅犁。大化政府為此大約製造了500個仿製唐朝曲轅犁的模型,

分發至日本各地。因此,在日本西南部的九州到中東部的關東地區,都能發現曲轅犁的遺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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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維新

4.“犁”退出田野,進入博物館,成為物質文化遺產

曲轅犁之後,犁具仍經歷了一些改進變化,結構也日趨完備,尤其是宋元以後對耕索牛套的廣泛使用,使牛與犁可以獨立開來,

加速了犁具結構的簡化,操作的靈活性也大大提高,可以適用於各種類型的耕地。

19世紀的明治維新,標誌著日本成為亞洲第一個走上工業化道路的國家。西方農業技術、設備與管理手段的引進,也徹底改變了日本農業傳統犁耕的景象。機械化耕具,拖拉機的廣泛生產與使用,讓日本農業步入了機械化生產時代,其效率產能今非昔比。傳統“犁”逐漸退出歷史舞臺,進入博物館,成為學者們探究歷史前塵的物質文化遺產。

三、 總結

日本 “犁”的演變史,其背後實則蘊藏著一部東亞古文明的交流演進史。從中我們能看到古代勞動者改造自然的能力與智慧,在實踐中積極創新的進取精神;也能看到中日兩國淵源已久的交流互動,推進著歷史的進程與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

參考文獻:

1.《魏書·高祖紀》

2.《齊民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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