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戰爭現在是各個大國的最新理論成果,就是說在今天這樣一個信息化時代,正在向智能化時代邁進的一個階段,戰爭的樣式進展到了這樣一個高度、廣度和深度。
我在這本書(《決勝新空間》)裡邊試圖梳理清楚:戰爭從什麼時候開始演變?演變到今天是什麼樣子的?混合戰爭還會向哪個方向演進?
我們的思想全部來自於實踐,全部來自於歷史。現在把歷史脈絡說清楚,無論是對我這樣作為職業軍事理論研究者而言,還是對普通的社會大眾,乃至跟軍事無關的一些領域,我認為都有一定的啟發意義。
為什麼我們要關注歷史軍事革命的演進進程?中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在軍事變革的過程當中付出了三個朝代(落後於世界的代價),付出了上億人的死亡,付出了無法計算的財富。如果我們放到一個總體的歸納當中,就是因為我們在500年的軍事變革當中沒有跟上世界軍事變革的發展潮流。所以實際上這也是一部關於中國軍事歷史反思的書。
我在梳理世界軍事變革的進程當中,參考了國外的大量著作,國外對這方面的寫作往往是挺純粹的。軍事變革是怎麼引進的?它就是一種純粹的學術。我是把學術融入對歷史的思考當中,所以我們用了兩條線:
第一條線講西方這些國家和地區,像歐洲、美國為什麼會崛起?為什麼總是在軍事領域領先?鴉片戰爭時候英國就很先進,到現在它也沒有落後。後來美國接過它的接力棒應該繼續領先。這個領先的奧秘是什麼?所以在《決勝新空間》的前面有一個眉題叫“世界征服史的勝利秘籍,是決勝新空間”。我先解釋這一句,我後邊還有一句。關於世界軍事變革當中的近代中國命運以及別的啟示,是交叉進行的。
先說為什麼是“世界征服史的勝利秘籍”。近代世界列強當中,首先掀起軍事革命的是西班牙,西班牙最先把火器在軍隊當中的編程超過冷兵器。那麼,為什麼發生在西班牙?大家都知道,火藥是中國發明的。而在明朝時期,朱棣的大軍遠征蒙古,就用了大量的火器。在當時明朝的軍營當中就編有大量的火器,但為什麼軍事革命沒有發生在中國呢?後來火藥傳到歐洲以後,居然火器首先在歐洲軍隊當中超越了冷兵器,所以第一次火器革命就發生在歐洲。接下來是歐洲發生工業革命,有了蒸汽機,按我們今天時髦的話就是軍民兩用技術——軍民融合技術。它用於工廠,可以讓工廠的生產進行大規模集成化、自動化,提高工業生產效率。用於軍事,陸地上有火車運兵十分快捷,水路上有鐵甲艦,以後它用的動力軍艦可以逆水行駛,那麼在海上再也不靠風力、不用風帆,然後在河流當中可以逆向行駛,這就是“革命”。
晚清為什麼敗給英國?就是當晚清還在用著冷兵器時代的武器和作戰理論、作戰思維,這個時候的英國已經是初步機械化時代了,它落後了兩代,這就能解釋到鴉片戰爭清軍的落花流水,也能夠解釋到1900年八國聯軍後來跟清朝打的時候是這麼一個結果,即便它很少的人,你很多的部隊也打不過,這就是軍事革命。
那麼由此到現在,後來西方發明內燃機,出現了飛機,戰爭變成了立體的。再以後美國又發明了計算機,有了計算機就有了網絡戰,然後又有了精確制導,等等。1991年的海灣戰爭,大家都看到了,那一次戰爭對我們的觸動特別大,我們的新軍事變革是從1991年的海灣戰爭開始的,我們叫信息化軍事革命。那麼信息化軍事革命到了今天,今天我們已經不再講信息化革命了,因為網絡時代也已經到來了。然後在網絡戰期間,我們可以看到世界上連續不停地發生顏色革命,一個戰爭又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心理空間,也就是思想戰。戰爭變革就這麼快。
我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民族,一項新的技術發明馬上想到的是用於我們的生活。比如說大家有了手機,馬上想到的是購物,這也沒有什麼錯,正如傳統上咱們有了火藥,我們放炮、過年又增加喜慶氣氛。西方馬上研究如何打仗——利用我們的思維,我在這講的首先想到的是思維。西方軍事革命的思維就是不停地向外擴張。所以西班牙首先擴張,向海上擴張。因為擴張的需要,它必須發展新型武器。所以西班牙首先發生了第一次火器革命。英國發生的革命影響至關重大,但是它把火器革命和它征服、開拓海洋空間結合在一起,建立了海洋帝國,這就是我們歷史上俗稱的“日不落帝國”,也是英國自己稱的“日不落帝國”。一個只有不到4000萬人口的國家,在當時,居然在世界上擁有的殖民地控制的人口超過它本土人口的100倍。
它的勝利全部在於它開拓了海洋空間:當其他的民族和國家還把它的發展局限在他們所生存的陸地的時候,英國把目光轉向了海洋,它開拓了海洋帝國。在英國之前,中國曾經創造鄭和七下西洋的歷史。當時鄭和的團隊在世界海域上航行的時候,它非常地孤單,全世界就這麼一支。當明朝擁有世界最頂級武力的時候,比今天美國的海軍地位大多了,因為它是唯一一支遠洋艦隊。由於沒有拓展的意識,發展的意識,所以明朝時期我們擁有最先進的技術——指南,、造大船(吃水特別深),火炮當時也是最先進,又有錢、人數又多,軍隊又多,但我們愛好和平,既沒有在海上拓展,在陸地也沒有拓展。(本文轉自新華網系新華網根據戴旭於2020年1月9日《決勝新空間》新書分享會上的演講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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