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吟風雅頌,暮唱賦比興,
秋看魚蟲樂,春觀草木情。
古往今來,情之一字,讓多少人魂牽夢繞,回味無窮,又有多少人淚沾滿襟,失魂落魄。
湯顯祖用《牡丹亭》來告訴我們情之所至能達到的境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
皆非情之至也。
韋莊用《浣溪沙》來告訴我們思念不僅讓人身心憔悴,還會肝腸寸斷:
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闌干,
想君思我錦衾寒。
咫尺畫堂深似海,憶來惟把舊書看,
幾時攜手入長安?
今天這首《陳風·澤陂》也是一首描寫相思的詩詞,但不同的是,這是一場單相思。
《陳風·澤陂》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
有美一人,傷如之何?
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
有美一人,碩大且卷。
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
有美一人,碩大且儼。
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澤:聚水的地方,如池塘、小泊。陂(bei):水邊的地。傷:女子自指的代詞,意思是“我”。寤寐,醒著和睡著。涕:眼淚。泗:鼻涕。滂論:大雨般地淋下。
在那清清池塘旁,長著蒲草與荷花。有個英俊的男子,讓我思念沒奈何。朝思暮想沒辦法,涕淚滾滾如雨下。
這句詩產生了一個成語“涕泗滂沱”,愛到深處為什麼要哭呢?這是因為動了五臟六腑,如果是動心人會臉紅,動了肝會流淚,流淚不止便是動了肺,哭出聲來就是動了脾。可見作者一見男子便傾心,從此“五臟皆搖搖,神魂皆顛倒”。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蕳(jian),蘭花。碩大:高大。卷(quan):美好的樣子。中心,心中。悁悁:心中憂愁的樣子。
在那清清池塘旁,長著蒲草與蘭花。有個英俊的男子,身軀高大讓人愛。朝思暮想沒辦法,心中憂愁不堪言。
這時,作者進入了恍惚的狀態,總是丟三落四,暈暈乎乎。蓮蓬都結果了,但自己的愛情卻無著落,心中人的面容還如初見,但遙不可及的愛情讓人心中無比苦悶。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伏枕。”菡萏(han dan):荷花。嚴:莊重,端莊。在那清清池塘邊,長著蒲草與荷花。有個英俊的男子,身材高大多端莊。朝思暮想沒辦法,翻來覆去難人眠。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男子一眼,從此詩人便魂牽夢縈,日漸消瘦,但男子對詩人的情感卻無從察覺。這是一場單相思,《詩經》想通過詩人的心理活動,來告訴我們情感要中庸,過則傷身。
單相思與相思不同,單相思猶如掉進了無邊的苦海,既無方向和支撐,又無得救的機會,隨波逐流,任憑風吹雨打,總是愁雲茫茫,苦海浩蕩。
之所以單相思,必定有著某種障礙。或者是對方早已情有所歸,不敢奪人之美,只有從旁默默注視。或者是對方已有家室,不敢擅自闖入禁區,只得暗自嘆息。或者是對方已斷然拒絕,一片真情無所託付,只得偷偷頓足捶胸。或者是羞於向對方表白,懼怕碰壁而歸,只有長夜垂淚 。
有所期待的相思,脫出苦海之時,便是獲得解救之日。解救之途是苦苦等待。單相思的獲救,除非出現奇蹟,否則只有靠自己。要麼是大膽前行,勇敢衝鋒陷陣,去爭取自己的幸福。要麼是咬緊牙關,擺脫情網,走出迷霧,開始新的歷程。自救才能得救。要不,便只有自個兒在苦海中掙扎。然而,道理與情感畢竟相去甚遠。講道理容易,做起來艱難。
情網大約是最難脫出的網,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最牢固的網。能夠在情網周走一遭,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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